
名單上的地址,遍布全國各地。
有偏遠的山村,有破敗的縣城,也有大城市裏最龍蛇混雜的城中村。
這些地方,是他過去連在地圖上都懶得看一眼的角落。
他開著他那輛邁巴赫,與那些崎嶇的土路和狹窄的巷弄格格不入。
尋訪的過程,比他想象中要艱難得多。
名單上的地址,大多是學生們多年前的舊址。
他需要拿著一張我的照片,挨家挨戶地去問,去打聽。
他收起了往日的傲慢,脫下了昂貴的西裝,換上了最普通的夾克。
他向那些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底層人們,一次次地鞠躬,一遍遍地說明來意。
他遇到了無數的白眼和質疑。
人們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尋找獵物的騙子。
但當他拿出我的照片,說出林鳶這個名字時。
那些冰冷警惕的眼神,總會奇跡般地變得柔和起來。
“啊!你是說小林老師啊!”
一個在村口曬太陽的老大爺,眯著眼睛看了半天照片,恍然大悟。
“她可是我們村的大恩人!”
“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就是她資助的!”
第一個學生,他是在一個塵土飛揚的建築工地上找到的。
那個叫李浩的男孩,已經是一個皮膚黝黑笑容淳樸的青年。
他看到沈聿,得知他的來意後,愣了很久。
然後,他把沈聿帶到了他那間不到十平米的工棚裏,從一個上了鎖的鐵皮箱子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遝信。
“這是林鳶姐姐寫給我的信。”
李浩的眼圈紅了。
“從我高一到大學畢業,一共五十二封,一封都沒少。”
“她不僅給我寄學費和生活費。”
“還總是在信裏鼓勵我,告訴我山外麵的世界有多大。”
“我一直以為,她是一個過得很幸福的老師。”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將來能賺錢,去她所在的城市。”
“當麵跟她說一聲謝謝。”
李浩哽咽著,從一個破舊的信封裏,抽出一張照片。
那是我唯一一張單人照,是在大學畢業時拍的,穿著學士服,笑得無憂無慮。
“這是林鳶姐姐寄給我的。”
“她說,讓我把她當成親姐姐。”
沈聿看著那張他都快要遺忘了我年輕時的笑臉,再看看李浩手中那些因為反複摩挲而泛黃的信紙,心臟痛得他幾乎站不穩。
他這才知道,在我最孤獨痛苦的日子裏,是這些素未謀麵的“弟弟妹妹”,給了我精神上的慰藉。
李浩在諒解信上簽了字,但他寫下的不是諒解,而是感謝。
“我不懂你們夫妻之間的事。”
他把信遞給沈聿,眼神複雜。
“但我知道,林鳶姐姐,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善良的人。”
“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她的善良。”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沈聿踏遍了半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