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冊急速腐蝕的駭人景象猝然刺入聞堯眼簾。
他皺緊了眉,目光驚疑不定地在阮安言和那瓶所謂的“神水”之間逡巡。
“安言,這......”
阮安言見聞堯懷疑,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如斷線珍珠般滾落。
“陛下!你…你竟懷疑我?”
“這確是至陽淨穢的神水啊!隻是小殿下體內邪祟凶戾無比,兩相衝克,才會生出如此劇烈的反應!”
接著,她抬手指向床上依舊昏沉的孩子,語氣變得冷靜而肯定。
“不信你看,邪祟已除,小殿下的臉色都緩和了許多。”
“姐姐她護子心切,誤觸了神水才斷了一指,這我也不想的啊!可若因此汙蔑我一片赤誠救人之心,我就真的是無言以對了......”
謝輕鸞看著她顛倒黑白,怒火中燒。
“當時要不是我用書擋了擋了,隻怕煜兒早就屍骨無存了。”
她淚眼婆娑,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顫聲道:
“好,既然陛下與姐姐都不信我,我留在這宮裏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不如就此離去......”
說罷,她作勢便要起身,一副傷心欲絕、欲飄然遠去的姿態。
這一招以退為進,立刻擊中了聞堯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方才那點疑慮瞬間被憐惜與愧疚衝散。
他急忙俯身攙住阮安言的手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溫言軟語地哄勸:
“胡說!孤幾時說不信你了?莫要說這些離去的話來刺孤的心。你的真心,孤豈能不知?”
聞堯轉頭,對著斷指處仍在淌血的謝輕鸞沉下臉。
“輕鸞,你莫要再無理取鬧,汙蔑安言的善意!”
謝輕鸞猛地抬頭,眼中是滔天的悲憤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當年,王府的廚子不過是不小心用發黴的米煮了粥,導致她和煜兒食物中毒了。
聞堯得知後,認定他是要謀殺,一怒之下殺了廚子和他全家。
可如今,阮安言當著他的麵用蝕骨腐肉的符水企圖殺了煜兒,還毀了她一指,他竟視若無睹,還讓她不要無理取鬧!
多麼可笑!多麼諷刺!
她不再看那相擁的兩人,隻是死死咬住下唇,默默地彎腰,拾起地上那截斷指扔進火爐裏。
隨著斷指一點點被焚燒,她對聞堯最後一絲情誼也消失殆盡了。
她沉默地打來冷水,清理床榻邊狼藉的血汙和腐蝕痕跡,替昏睡的兒子換下被濺濕的衣襟。整個過程,她背脊挺得筆直,沒有一滴淚,隻有一種可怕的平靜。
夜深人靜,聞堯的貼身內侍悄悄帶來了一位太醫。
“夫人,”內侍歎了口氣,“陛下心裏還是記掛您和小殿下的,隻是......隻是一時被蒙了心竅。”
“這是陛下瞞著阮姑娘,特意讓老奴請來的太醫,囑咐定要為您和小殿下仔細診治。”
太醫上前,小心翼翼地為她清洗包紮那猙獰的傷口,又為孩子診脈開方。
謝輕鸞任由太醫動作,麵無表情。
內侍看著她蒼白瘦削卻異常平靜的側臉,心下惻然,不由得多了一句嘴:“夫人,您要相信陛下,他遲早都會回心轉意的。”
謝輕鸞緩緩抬眸,沒有說話,隻是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抹毫無笑意的弧度。
不知道聞堯究竟是真的擔心她和煜兒,還是怕失去了我這把好用的刀?
不過,這對她而言,早就不重要了。
冊封大典將至,屆時她會把失去的通通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