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我想轉身離開的時候,再次被男人叫住,
“你媽那個騷貨,是不是把電話號碼留給你了?”
他眼睛裏閃著算計的光。
我沒出聲。
媽媽走之前,確實把一張小紙條塞進了我的口袋。
上麵是姥姥家的電話。
媽媽哭著說:“菜菜,想媽媽了,就去村長家借電話,給媽媽打。”
我當時就想把紙條嚼碎了吞下去。
可我舍不得。
那是媽媽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啞巴了?”
男人不耐煩地晃了晃我的下巴。
“去,給你姥姥家打電話。”
“就說你想她們了,病了,快死了。”
“讓她趕緊回來接你!”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
仿佛已經看到媽媽驚慌失措地跑回來,重新掉進這個火坑。
我看著他那張被酒精燒得發紅的臉。
心底一片冰涼。
他是一條毒蛇。
隻要被他盯上,這輩子都逃不掉。
媽媽逃了十年,才掙開一半。
我不能讓她再回來。
我垂下眼,輕輕說了一句。
“我不。”
男人的手僵在我的下巴上。
他好像沒聽清。
“你說什麼?”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我不。”
聲音不大,卻很挑戰男人的自尊。
“反了你了!”
他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耳朵裏什麼都聽不見了。
緊接著,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身上的厚棉襖,卸掉了一半的力道。
但我還是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角的櫃子上。
櫃子上的搪瓷盆“哐當”一聲掉下來,砸在我旁邊。
我咳出幾口酸水,趴在地上,半天沒動。
真疼啊。
骨頭好像都斷了。
可我沒哭。
男人還不解氣,走過來,一把揪住我的頭發,把我從地上拖起來。
“小賤種!給你臉了是吧!”
“老子讓你打電話!”
他把我往堂屋那台老掉牙的搖把子電話機旁拖。
“你今天不打,老子就打死你!”
我的頭皮像要被撕裂開來。
他把我摁在電話機前,抓著我的手,想去搖那個把手。
我用盡全身力氣掙紮。
指甲在他滿是汙垢的手背上,劃出幾道深深的血痕。
“啊!”
他吃痛,鬆開了手,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你還敢撓我?”
“你個白眼狼!賠錢貨!”
“不打是吧?行!”
他喘著粗氣,眼睛裏布滿血絲。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你不打,我就去把那個小的也抓回來!”
“我聽說她以後去上學?”
“我讓她上!我讓她在豬圈裏上!”
我的心疼得無法呼吸。
妹妹,我的花花。
她那麼小,那麼乖。
她應該坐在亮堂堂的教室裏,而不是陰暗潮濕的豬圈。
不行。
絕對不行。
男人見我臉色發白,以為我怕了。
他得意地笑著,又伸出手來抓我。
“怕了?怕了就趕緊打電話!”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時候。
我忽然抬起頭,笑著看他。
“你打死我吧。”
我說。
男人的動作停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好像我是個瘋子。
“你以為我不敢?”
“你打死我。”我又說了一遍,聲音平靜得不像話,“媽媽就永遠不會回來了。”
我看著他瞬間僵硬的臉,一字一句,把話說完。
“她會報警。”
“警察會來。”
“到時候,你猜他們是信一個活人,還是信一個死人?”
他徹底愣住了。
抓著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是啊。
我活著,是他手裏的籌碼。
我死了,就是催他命的閻王帖。
他可以打我,罵我,折磨我。
但他不敢讓我死。
我看著他一點點鬆開的手,慢慢從地上撐起來。
身上的棉襖很暖和。
是媽媽的味道。
我扶著牆,站穩了。
沒關係,這隻是一個開始。
他還不知道,我留下來,可不是當什麼他的“養老金”。
我是來送他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