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沉舟和許清禾結婚六年,丈夫的小情人就以傅太太的名義自居了五年。
五年前,從傅沉舟把阮知意領進門,說“她心臟不好,暫住一陣”那天起。
這樣的“暫住痕跡”就沒斷過。
浴室裏陌生的香水味、沙發縫裏的碎鑽發夾、甚至主臥枕頭上纏的長發。
“今晚知意胃痙攣,你做份菌菇湯,少鹽,多熬兩個鐘頭。”
傅沉舟的聲音從客廳飄來,帶著慣有的理所當然,像在吩咐一個隨叫隨到的傭人。
他甚至沒回頭看她,視線始終黏在手機屏幕上。
大概又在跟阮知意發消息。
許清禾指尖掐進掌心,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念安的家長會,這周你能去一次嗎?老師已經催了三次,昨天孩子攥著我的手問,‘媽媽,爸爸是不是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了’。”
腳步聲頓了頓,隨即傳來傅沉舟不耐的嗤笑。
“沒空,知意明天要做心臟複查,我得陪著。孩子你管就行,別總拿這些破事煩我。”
許清禾猛地回頭,眼眶泛紅。
“破事?”
“那是你的兒子!他長到五歲,你陪他過過一次生日嗎?”
傅沉舟皺起眉,語氣更冷。
“許清禾,你鬧夠了沒有?要不是看在你把念安照顧得還行,你以為你還能待在這裏?”
許清禾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冷得像結了冰。
“傅沉舟,你就這麼恨我?恨的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待見?”
傅沉舟眼神冷漠的看到許清禾,一字一句道。
“對!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許清禾的記憶突然不受控製地倒帶,回到五年前的夏天。
那個時候傅沉舟還會笑著把她護在傘下。
會在她加班時提著熱湯等在公司樓下。
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算是害怕,也會毫不猶豫的陪著自己去蹦極。
可這一切,都在傅沉舟親妹妹傅一汐出事那天碎了。
那天許清禾約傅一汐去逛步行街。
不過是轉身買杯奶茶的功夫,再回頭時,傅一汐就沒了蹤影。
三天後,警察在郊區的廢棄倉庫裏找到人,傅一汐蜷縮在角落,衣服被撕得稀爛,眼神空洞得像具木偶。
沒撐過一個月。
在一個下雨的清晨,她穿著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從醫院的頂樓跳了下去,遺書裏隻寫了一句話:“我臟了,嫂子,我救不了自己。”
從那天起,傅沉舟看她的眼神就變了。
沒有恨,卻比恨更冷,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點點割掉他們之間所有的溫情。
他第一次跟她吵架時,聲音裏滿是疲憊的絕望。
“如果那天你沒讓她去買奶茶,如果那天你看好她,一汐就不會死。”
“許清禾,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後來,他就帶回了阮知意。
那個眉眼、笑容都和曾經的她有七分像的女人。
自此,傅沉舟把對傅一汐的愧疚,對她的恨意,都藏在對阮知意的縱容裏,連帶著她視若珍寶的念安,也成了他眼中礙眼的存在,連一聲“爸爸”都不配叫。
思緒回籠。
許清禾看著傅沉舟轉身進了書房,關門聲“砰”地砸在許清禾心上。
她靠著冰冷的牆壁,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不是沒想過離婚,可每次看到念安攥著她的衣角,怯生生問“媽媽,爸爸什麼時候能陪我拚一次積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總以為,忍一忍,等傅沉舟“膩了”,等念安再大些,總能熬出頭。
可沒想到。
第二天下午,許清禾為了安慰兒子的心情,正全心全意為他準備生日宴時。
突然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她接起電話,對方的話像一道驚雷劈在她頭上。
“請問是傅念安的母親嗎?孩子在繞城高速走失,被一輛重型貨車撞到,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哐當”一聲,剪刀掉在地上,刀尖磕在瓷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許清禾的耳朵裏嗡嗡作響,她跌跌撞撞地抓起外套,連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跑,嘴裏不停念叨。
“不可能......我兒子是跟她爸爸在一起的!他爸爸說了今天帶他去遊樂場,而且他早上還跟我撒嬌,要吃草莓蛋糕......不可能......”
趕到醫院時,太平間的門開著,蓋著白布的小身體隻有一點點大,連太平間的抽屜都填不滿。
護士紅著眼遞過來一顆糖,糖紙已經被攥得皺巴巴的。
“孩子手裏一直攥著這個,說是爸爸給的......我們怎麼掰都掰不開。”
是那顆缺了角的糖。
那顆糖,是傅沉舟昨天出門時,隨手塞給念安的。
大概是怕孩子哭鬧,礙了他和沈知意的約會。
可念安卻不懂,隻是眨著水汪汪的眼睛興奮開口,“媽媽,爸爸早上給我的糖,他還摸我頭了呢......”
此刻,許清禾摸著兒子軟乎乎的頭發,心像被鈍刀反複割著,疼得喘不過氣。
她瘋了一樣給傅沉舟打電話,一次、兩次、三次......聽筒裏隻有冰冷的“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停屍房的冷風吹過,許清禾看著兒子冰冷的臉,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的念安,她小心翼翼護了六年的寶貝,昨天還因為爸爸給的一顆糖高興的轉圈。
今天就沒了呼吸,連吹生日蠟燭的機會都沒有。
而那個曾在她懷孕時溫柔摸過她肚子、說要護著她們母子的男人。
此刻連她的電話都不願接。
她以為,丈夫的冷落和誤會已經是最糟的了。
沒想到她的一再忍讓,卻害了孩子的命!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淚流滿麵的臉,像一張破碎的紙,再也拚不回從前的模樣。
她陪著兒子整整坐了一夜。
清晨,她點開通訊錄裏那個塵封多年的號碼。
是醫學院教授的電話。
大學時她曾立誌當無國界醫生,後來為了傅沉舟,她放棄了保研,放棄了出國的機會,甘心在家做一個圍著丈夫和孩子轉的家庭主婦。
指尖頓了頓,她按下了撥打鍵,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還有未幹的哽咽。
“教授,您好,我是許清禾。您之前說的無國界醫生招募,我現在想報名。”
教授的聲音裏滿是欣慰。
“清禾?你終於想通了?”
“資料我稍後發給你,隻是那邊條件苦,還有戰亂風險,你和你丈夫商量好了嗎?”
許清禾望著遠處漸漸暗下來的天空,眼淚又掉了下來,卻笑得釋然。
“我丈夫死了。三日後我隨時可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