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體的衰敗,比我想象得更快。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腹部的疼痛讓我隻能像蝦米一樣蜷縮著。
有時候疼得狠了,我會忍不住發出細碎的呻吟。
隔壁就是林月的房間。
她來敲過一次門,不是關心,是警告。
“林晚,你晚上能不能安靜點?吵到我睡覺了,我明天還要去拍婚紗照,狀態不好怎麼辦?”
我隔著門,聽到她不耐煩的聲音。
我的世界在下沉,她的世界在飛升。
可我們明明是姐妹。
訂婚宴前兩天,我開始咳血。
先是痰裏帶血絲,後來就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鮮血。
我拿著染血的紙巾去找我爸。
他正在書房裏打電話,意氣風發地指揮著下屬。
看到我手裏的血,他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又怎麼了?”
“爸,我咳血了。”
“咳血?”他掛了電話,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一個病人,而是在審視著一個麻煩。
“是不是上火了?讓你別吃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爸,我需要錢,去看病。”
我幾乎是在乞求。
他沉默了。
書房裏隻剩下牆上那隻昂貴的古董鐘,滴答,滴答,走得讓人心慌。
“晚晚。”他忽然換了一種語氣,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的語氣。
“不是爸爸不給你錢。”
“你看,家裏最近為了你妹妹的婚事,開銷很大,我的公司資金周轉也......”
他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月月的訂婚宴結束了,爸爸一定帶你去看最好的醫生,好不好?”
“你再忍一忍。”
他畫了一張好大的餅。
可是我已經餓得,什麼都吃不下了。
那天晚上,我聽見我爸在跟我媽商量。
“你說,要不要先給她點錢去看看?萬一真有什麼事,鬧到訂婚宴上不好看。”
我媽的聲音尖銳而刻薄。
“你錢多燒的是不是?她就是裝的!從小到大就愛用這招博同情!你忘了上次她也是說肚子疼,結果呢,轉頭就偷吃了冰箱裏給月月留的蛋糕!”
“她就是嫉妒!嫉妒月月比她好命,比她得寵,想攪黃了月月的婚事!”
“我告訴你林國棟,你要是敢把給月月辦宴會的錢挪給她一個子兒,我跟你沒完!”
我靠在門後,渾身冰冷。
原來,在他們眼裏,我連裝病都充滿了心機。
我的痛苦,我的哀求,不過是一場嫉妒引發的表演。
也是在那個晚上,我聽到了林月和她閨蜜的通話。
我下意識地,將這一切都錄了下來。
她似乎剛做完美甲,心情很好,聲音裏都帶著笑意。
“哎呀,別提那個掃把星了,晦氣。”
“你是不知道,她最近好像病得更重了,天天在房間裏哼哼唧唧的,跟要死了一樣,煩死了。”
“不過也好,等我訂完婚,就把她送到鄉下療養院去,眼不見心不煩。”
她閨蜜在電話那頭笑。
“你也太狠心了吧,好歹是你姐。”
林月“切”了一聲,聲音裏滿是不屑。
“姐?她也配?一個渾身發臭的怪物,要不是爸媽攔著,我早把她趕出去了。”
“你知道嗎,她之前不是得了個什麼破寫作比賽的獎嗎?當時好幾個鄰居都在爸媽麵前誇她,說她有才華。”
“我氣死了!她一個怪物,憑什麼得到誇獎?”
“還好我聰明,把她常吃的那個胃藥,換成了我一個學化學的朋友特製的。”
“效果還真不錯,你看她現在,半死不活的,再也沒力氣寫那些酸不拉幾的破玩意兒了。”
“一個臭蟲,就該待在陰溝裏,憑什麼跟我搶陽光?”
轟的一聲。
我腦子裏所有的弦,都斷了。
原來不是病。
是毒。
是我的親妹妹,每天都在給我下毒。
我渾身都在顫抖,不是因為疼,是因為恨。
我攥著手機,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血滲了出來,我卻感覺不到痛。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段錄音保存,加密,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上傳到了一個雲盤。
我給江辰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文件密碼是我的生日。】
【如果三天後我沒有聯係你,幫我打開它。】
發送成功。
手機從我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屏幕亮著。
像我即將熄滅的生命裏,最後的光。
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越來越冷。
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我好像看見了那隻被林月摔死的小狗,它在衝我搖尾巴。
真好。
我終於,可以不那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