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訂婚宴的籌備工作,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全家都圍著林月轉。
我爸包下了城中最豪華的酒店。
我媽為了林月的禮服,飛了好幾個城市,最後定下了一件價值六位數的頂奢婚紗。
而我,蜷縮在我的小房間裏,病情在迅速惡化。
最初隻是脹氣和腹痛,後來發展到無法進食,喝口水都會吐出來。
再後來,是便血。
我知道我不能再拖了。
我拿著醫院的初步診斷單,找到了我媽。
醫生懷疑是克羅恩病,一種慢性的腸道炎症性疾病,需要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費用大概要五萬。
我媽正拿著一本禮品名錄,和林月討論著訂婚宴要給賓客準備什麼伴手禮。
她頭也沒抬,接過我的單子瞥了一眼。
“什麼亂七八糟的,不就是肚子疼嗎?忍忍就過去了,從小到大都這樣。”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
“媽,醫生說可能會很嚴重。”
我抓著她的胳膊,聲音都在發抖。
“能有多嚴重?比你妹妹的訂婚還嚴重嗎?”
她不耐煩地甩開我的手,指著那件掛在衣架上,被保護罩小心翼翼罩起來的婚紗。
“你知道這件婚紗多少錢嗎?你知道這場訂婚宴對我們家,對你妹妹多重要嗎?”
“林晚,你已經二十六了,能不能懂事一點?不要總拿你那點破事來煩我們。”
懂事。
這個詞像一根針,狠狠紮進我的心臟。
從我記事起,我媽就讓我要懂事,要讓著妹妹。
林月打碎了爸爸最愛的古董花瓶,我主動站出來頂罪,被罰跪了一夜祠堂。
林月考試作弊被抓,我媽讓我去跟老師求情,說是我帶壞了她。
林月想要我的那隻小狗,我媽說妹妹喜歡,你就讓給她吧,你懂事。
結果那隻小狗在林月手裏,活了不到一個星期。
我的懂事,換來的是他們的心安理得和變本加厲。
我看著那件潔白的婚紗,忽然笑了。
“媽,我可能要死了。”我說。
我媽終於正眼看我了,但眼神裏沒有擔憂,隻有被觸怒的煩躁。
她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你咒誰呢!大喜的日子說這種話!你就這麼見不得你妹妹好?”
“你要死死遠點,別在這裏晦氣!”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心卻一片冰涼。
那天下午,我遇見了江辰。
他就住我們家別墅區對麵那棟舊樓裏,是個醫學生。
我捂著肚子蹲在小區花壇邊,疼得幾乎昏過去的時候,他遞給了我一瓶溫水和一包蘇打餅幹。
“你臉色很差,是腸胃不舒服嗎?”
他的聲音很溫和。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幹淨的白襯衫上,有點晃眼。
我點了點頭,疼得說不出話。
他扶著我,在花壇邊坐下。
“我建議你盡快去醫院做個詳細的腸鏡檢查,你這個症狀......不太像普通的腸胃炎。”
他是第一個,把我的病當回事的人。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忽然很想哭。
“沒錢。”我小聲說。
他愣了一下,隨即沉默。
他一個學生,自然也無能為力。
“謝謝你。”我撐著站起來,把水還給他。
那天之後,他偶爾會在傍晚時分,給我送來一些他自己熬的養胃粥。
裝在保溫桶裏,溫溫的。
林月撞見過一次。
她倚在別墅的雕花大門上,抱著手臂,冷冷地看著我小口小口地喝粥。
“姐,長本事了啊,這麼快就勾搭上一個。”
她的語氣裏滿是嘲諷。
“我們家雖然不待見你,但你好歹也是林家的人,找個這種住破樓的窮學生,不嫌丟人?”
我沒理她,繼續喝我的粥。
江辰熬的粥很暖,能暫時緩解我胃裏的絞痛。
見我不說話,她更來勁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找個男人給你撐腰?做夢!”
“就你這渾身冒臭氣的毛病,哪個男人受得了你?今天對你好,明天就躲得遠遠的。”
“我勸你啊,還是安分點,別出去丟人現眼了。”
她說完,扭著腰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把剩下的一口粥咽了下去。
她說得對。
我這樣的人,怎麼配擁有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