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取血的過程漫長。
蘇婉被強按在榻上,手腕被利刃劃開,鮮紅的血液順著玉碗邊緣滴滴答答地流淌。
她閉上眼,根本不敢去看宣恒的表情,也不敢去聽那令人心寒的血液滴落聲。
每一滴血的流失,都像是抽走了她一分生命。
她想起三年前,也是這樣將自己的血喂給宣恒,那時他眼中愛意憐惜承諾。
而如今,同樣的血,卻成了救治另一個女人的藥引。
真是諷刺。
劇痛從手腕蔓延至全身,蘇婉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感到渾身冰冷,仿佛置身冰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夠了。這些足夠製藥引了。”
按著她的人鬆了手,蘇婉無力地癱軟在榻上,手腕處的傷口仍在汩汩流血,染紅了身下的錦被。
宣恒看都未看她一眼,急切地對醫師道:“快製藥引,務必治好雪凝。”
蘇婉艱難地抬眼,恰好看見宣恒側臉。
他眉頭緊鎖,目光全落在雪凝身上,那擔憂的神情一如當年他守在她病榻前的模樣。
隻是如今,他關心的是另一個女人。
一陣劇痛從心口傳來,蘇婉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濺在床榻邊沿,如殘敗的花瓣,猩紅刺目。
“王爺,蘇姑娘她...”有侍女小聲驚呼。
宣恒這才回頭瞥了一眼,見蘇婉麵色慘白如紙,唇邊血跡斑斑,不由得皺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帶她回去好生看著,別讓她死了,日後還有用。”他語氣平淡的狠,哪有一句關心啊。
蘇婉的心徹底冷了。
曾經那個為她擋箭、為她試藥、為她與皇上爭執的宣恒,如今視她如草芥嗎。
為什麼隻是短短數日......就會變成這樣......
兩個婆子上前,粗魯地將她架起。
蘇婉渾身無力,任由她們拖拽著往外走。每走一步,手腕處的傷口就撕裂一分,鮮血順著手臂滑落,在地麵上留下斷斷續續的紅痕。
經過宣恒身邊時,她用盡最後力氣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宣恒...你終究...負了我...”
宣恒身形微頓,卻沒有回頭。
雪凝適時地發出一聲輕哼,成功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雪兒,你感覺如何?”宣恒急切地走到榻前,握住雪凝的手。
蘇婉被拖出雪閣,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宣恒小心翼翼扶起雪凝的背影。
是那麼溫柔,是那麼專注,仿佛雪凝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寶。
而她,什麼都不是。
回到破敗小院,婆子將她扔在冷硬的床榻上,毫不留情地扯過被褥草草蓋在她身上。
“王爺吩咐了,你好生待著,別想著尋死。雪凝夫人的病還沒好全,你的命留著還有用。”
說完,二人嗤笑著離去,留下滿室冷寂。
蘇婉蜷縮在榻上,渾身冰冷。
手腕處的傷口沒有經過任何處理,仍在緩緩滲血。每一下心跳都帶來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同時刺入五臟六腑。
窗外,雪閣方向依舊燈火通明,歡聲笑語隱約可聞。
宣恒為了哄雪凝開心,請來了京城最好的戲班子,絲竹之聲悠揚悅耳。
而她的院子,漆黑冷清,連一盞燈都沒有。
冷風從破舊的窗欞縫隙灌入,吹得她瑟瑟發抖。曾經宣恒怕她受涼,命人用上好的錦緞糊窗,地龍日夜不息,炭火永遠燒得旺旺的。
如今,居然連一床厚實的被褥都是奢望。
蘇婉艱難地挪動身子,試圖獲取一絲溫暖,卻隻是徒勞。傷口處的血漸漸凝固,與單薄的裏衣黏在一起,稍一動彈就撕裂開來,痛得她幾乎暈厥。
她想起宣恒曾經的承諾。
“婉兒,我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此生絕不負你。”
“待你耳朵好了,我便娶你為妃。”
言猶在耳,人已非昨。
眼淚無聲滑落,混著臉上的傷痕,刺痛難忍。
但她已經哭不出聲了,所有的悲痛都堵在胸口化作一陣陣劇烈的咳嗽。
每一次咳嗽都牽動全身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
突然,窗口傳來輕微的響動。蘇婉抬頭,卻見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落在窗沿。
是師父的信鴿!
她掙紮著爬起身,小心翼翼取下竹管內的紙條。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上麵的字跡:
“三更,東南角門。”
希望如星火般在心底燃起,但很快又熄滅了。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走到東南角門。
更何況,王府守衛森嚴,尤其是大婚在即,宣加派了更多人手。
她癱坐在地,絕望如潮水般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