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啪!
厚重的戒尺重重地敲打在背腹。
身著單衣李鈺桐緊咬著牙關,發出一聲悶響。
“說了多少次,要挺直端莊!”
常嬤嬤繞著李鈺桐緩步走,一見到她頭頂著的茶杯水麵有一絲晃動,便疾言厲色地懲戒。
腿部已然站得發麻,渾身克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李鈺桐閉了閉眼,後背又是一陣重擊。
“唔......”
常嬤嬤的眼底盡是鄙夷,趾高氣昂地說著:“您本是罪國之女,留著性命都是萬福,聖上念舊情舉你為妃,您合該感恩戴德才是!”
“可這些年您不僅行為舉止毫無半份體麵,陰鬱不順,還對其他寵妃懷妒忌殘害之心!簡直是丟整個皇室的臉麵!”
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緊,李鈺桐猛地一抬頭。
見著杯中的水盡數撒出,常嬤嬤怒極地高舉戒尺,卻手中猛地一空。
“你,你要幹什麼!”
她不由得驚慌,下一瞬糙皺的臉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李鈺桐的胸膛不住地起伏著,手還懸在半空中。
她兩眼發黑,咬著牙平穩緩慢地吐出字句:“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常嬤嬤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嘴唇張張合合。
突然,宮門被推開。
“這是在做什麼?”
柳柏遠的身影出現,看著院裏的景色狠狠皺了皺眉。
常嬤嬤連忙作禮跪拜,而後恭恭敬敬地說:“奴婢是淩貴人特意挑來照顧娘娘的,不過......”
她臉上的紅腫顯眼:“是奴婢不好,惹娘娘生氣了。”
李鈺桐手裏握著那搶來的戒尺,露出來的皮膚無一不是凍得青紫,後背上的傷痕刺骨地疼。
她麵無表情地和柳柏遠對視,抿著嘴什麼話也沒有說。
男人遙遙地看了她幾秒,眼底沒有半分情緒。
傷口似是更疼了些,李鈺桐垂睫,有些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罷了,”柳柏遠驀地出聲,低沉的聲音響在冷刺的殿中,“她不喜生人,你先退下吧。”
李鈺桐猛地一愣,抬起頭時男人竟走到她身前。
脫下身上的貂襖,柳柏遠將李鈺桐裹住,竟將她橫抱起。
李鈺桐怔怔地看著男人,直到被放上坐塌都還未回過神。
雙手被握了握,李鈺桐不自在地後縮。
柳柏遠似乎認真地確認她手心的溫度,而後將她帶至另間廂房。
橫榻上斜躺著一個俏麗的身影,赫然是淩妙霜。
一架古琴擺在正中。
李鈺桐扭過頭,男人一臉坦然。
“當初皇嫂懷有身孕時,你不是就時常為她彈奏安魂曲嗎?畫兒生出來也是機靈可愛。”
柳柏遠看著淩妙霜小腹的眼底帶笑,仿佛傾注無數愛意。
淩妙霜支著手笑意盈盈:“早聽聞桐姐姐琴藝精湛,好期待呀!”
方才回升的溫度頃刻間又消失殆盡,李鈺桐看著那琴。
“原來對我難得好臉色,是讓我來當戲子的。”
柳柏遠表情一僵,還未說些什麼,就聽見李鈺桐說了句好,而後坐在琴前。
她手部柔美地起勢,抬眼看了柳柏遠一眼。
男人一時怔住,眼前竟恍然出現尚且青澀的李鈺桐。
他曾經也最愛聽她撫琴......
安靜的氛圍消散,曲調從琴身傳出。
李鈺桐垂眸,烏發垂下遮住消瘦的臉。
另兩人臉色卻是陡然一變。
“你彈的這是什麼?!”
琴聲刺耳急促,淒厲幽深。
根本不是什麼養胎的安魂歌,而是哀葬曲!
一記“錚”響,琴弦應聲斷裂,李鈺桐卻毫無停頓地繼續彈奏。
啪!
樂曲戛然而止。
李鈺桐的臉側到一邊,被那一掌扇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指腹被斷弦割裂,血珠滴落,觸目驚心。
柳柏遠的手還懸在半空中,怒氣未消,神情卻仿佛對自己的動作也有所怔然。
緩緩抬起頭,李鈺桐看著柳柏遠,很慢地笑了一下。
“這是我欠五年前齊國枉死的所有人的悼曲。”
“淩妙霜和你,不配讓我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