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容黎當天晚上又到了醫院。

昏昏沉沉的夢中，因為耳邊純真的音樂，這次反而沒有噩夢，竟然有幾分莫名的平靜。

隻是睜開眼時，病房裏麵依舊空蕩蕩的。

他身體的溫度已經回來了。

他的主治醫生給他準備了一點飯菜，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賣相很好：“你簡單吃一點吧。”

容黎其實沒有什麼胃口，可他知道，自己的體力不允許不吃飯，就食不知味的塞了幾口。

他在醫院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回了別墅，他沒有看到謝綰和容昭昭。

想來，她們是在陪著容鈺寧。

他孤零零的來到房間裏，把以前準備好的和謝綰容昭昭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出來，去了墓地。

既然要報仇，那他想把和這些人有關的所有東西都毀了。

他不打算再給自己留一絲眷戀。

在他母親的墓碑前，他看著照片上落下的灰，連擦拭的想法都沒有。

他隻是平靜的在墓碑前蹲下，拿出打火機，開始一點點的燒著。

裏麵有他和謝綰一起參加比賽獲獎的照片，有他向她表白的照片，還有u盤裏存放的視頻，有她給他的禮物......

還有很多全家福。

這個時候，還沒有容鈺寧，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很幸福的笑。

他燒著，映著火的眼眸裏慢慢染上了麻木的笑意：“其實從小到大我一直過得挺好......”

“......”

“媽媽生下我之後就全心全意的照顧我，培養我，我練習鋼琴手指痛，她會想盡辦法替我解痛，半夜裏還會偷偷抹眼淚。”

“......”

“我在學校裏被同學欺負，爸爸會丟下很重要的國際會議來給我撐腰，不管我是對是錯，他永遠都向著我。”

“姐姐很喜歡我，我的所有樂器都是她買的，她在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許願說，要賺錢給我買世界上最好的樂器，她沒有食言。”

“......”

容黎一邊回憶一邊說：“我和謝綰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彼此了解，她會陪我練琴，陪我寫歌，在我最初發表音樂被惡意網暴的時候，她衝到記者的家裏，逼著他們澄清關於我的謠言。”

他的眼睛模糊了幾分，他彎了彎顫-栗的唇，帶著幾分茫然的問——

“我有過那麼多人對我那麼好，為什麼還是活的這麼累......”

“你們為什麼要騙我？”

他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

隻是因為容鈺寧嗎？

“就因為我沒有替他作弊參加比賽？可是我的東西，憑什麼要讓給他？”

“我真的，從未對不起你們！”

容黎又哭又笑，煙火迷了眼。

風在樹葉上彈跳叫囂，月亮偏移，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燒不完的回憶。

流不盡的淚。

最後的最後，他說：“我早就還了你們賦予我的生命，媽，我就當你已經死透了。”

他的眼神慢慢變冷，連燃燒的火都暖不了。

“你在燒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寧宇的聲音，他慢慢走進墓地，低頭看著容黎。

容黎目光平靜的把剩下的幾張照片一股腦的全部扔進火裏：“是你窮其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寧宇盯著照片看了一會，雖然隻有幾張，畫麵也在慢慢消失了，可他眼裏的嫉妒也越來越明顯。

他猛的抬腳，狠狠的踹翻了火盆。

“嘩啦。”

燃燒的紙張四濺，有些甚至燒到了他母親的遺照。

容黎卻也隻是站起身，壓根就沒有撲滅火的打算。

他甚至往後退了一步，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墓碑裏根本就沒有屍骨，燒了也就燒了。

他沒有半點心疼。

就在這時，寧宇突然蹲下身，開始撲滅墓碑前的火，他的手指被燙的通紅，還在哭著說：“弟弟，這是你母親的墓碑呀，你怎麼能燒了呢？”

“你就算怪我，怨我，什麼都衝著我來就好，何必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容黎冷漠的看著他演戲，旋即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容昭昭憤怒的走上前：“容黎！這是媽媽的墓，你怎麼能這麼不孝？！”

“你害死他們還不夠，連他們的屍骨也不放過嗎？”

容黎嘲諷的笑了，慘白到沒有血色的臉，像是黑暗裏的厲鬼。

他到底害死了誰？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明明快死的人是她。

容昭昭死死的扣著他的手臂，他目光平靜的近乎涼薄，與容昭昭對視：“是啊，他們在我心裏已經永遠死了。”

容昭昭覺得他話裏有話，隻是怒氣上頭，一時間沒有過多猜想。

謝綰已經扶起了寧宇，看著他手上的燒傷，心痛不已：“寧宇的手是彈鋼琴的手，怎麼受得了一點傷啊？”

她低頭看著寧宇的手，低頭吹著氣，餘光卻看到地上還未燃燒殆盡的照片，似乎是她和容黎的何照。

怎麼會？

他怎麼舍得燒這些東西？

他平日裏都寶貝的很，寧宇以前就碰了一下，他就對寧宇動了手。

一定是她看錯了。

謝綰目光死死的盯著照片，寧宇注意到她的視線，就在謝綰準備撿起來的時候，寧宇突然痛呼一聲：“好疼啊。”

“綰綰，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在彈琴了？”他眼淚落下，瞬間就撰取了謝綰的注意力。

“容黎，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惡毒了，三年的時間還沒有把你教好。”謝綰實在心疼不已，心都在滴血。

容黎自嘲一笑：“我惡毒？”

“謝綰，我告訴你什麼是惡毒！”

容黎抬腳，用盡力氣一腳踹翻了母親的墓碑，連帶著容鈺寧的墓碑，一起踹翻。

所有人都愣住了，風一吹，一地淩亂。

容黎何時這麼瘋狂過？

他甚至不顧手上的傷，蹲下身刨土，去挖他們的骨灰。

容昭昭趕忙上前阻止，眼底帶著驚懼之色。

“容黎，住手！他們是我們的母親！”

容黎狠狠推開容昭昭，扭過頭盯著她，眼神陰惻惻的。

容昭昭短暫的被他嚇到，這眼神像是要吃人。

容黎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怒氣：“他們是你的母親，不是我的。”

“我恨不能把他們挫骨揚灰。”

容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