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黎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身上的傷口痊愈了一些,醫院裏每天有人送飯,他竟然是養出了一點紅光。
謝綰站在樓梯上,她身段瑩瑩,隻是眼底情緒莫名,突然說:“寧宇想要成為創作型鋼琴家,你給他寫曲譜。”
容黎是創作型的鋼琴演奏家。
他十歲化名‘戎黎’編曲名動網絡,播放量一夜破十億封神,十五歲譜交響樂《沉默世界》百人樂團曲震國家音樂廳,他擁有絕對音感,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第一名,後來沉寂三年,十八歲歸來仍舊是無人能打的作曲家——戎黎!
直到一場綁架,他被毀了一切。
他所有的榮光都是假的,是抄襲,是假彈,是為了名利毀了別人的夢想。
最開始,他的父親勸他:“容黎,你很有音樂天賦,你撐得起容家的門楣,你不能太內向,你得出去迎接自己的光環。”
可他不喜歡社交,每次演奏完,他都是快速離開,根本不會給任何資方接觸他的機會。
後來......
謝綰說:“容黎,你應該清楚,沒有我的督促,你什麼都不是,你身上的所有光環,都是我給的。”
“現在,我要你把這些都還回來,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你的雙手,不準再碰任何樂器!”
“以後戎黎這個名號,隻能是鈺寧的!”
而他為了給容鈺寧要一張簽名,他碰了鋼琴,回到家的後果,就是十根手指,沒一處完好。
到現在為止,都還痛的撕心裂肺。
而眼前人,一句關心都沒有。
她明明知道,對於鋼琴演奏家來說手有多重要。
她明明知道,他創作的鋼琴曲從來都是千金難求。
她更知道,容鈺寧的水平,不夠!
而容黎也清楚,容鈺寧無非就是想用這種方式羞辱他罷了。
就是想讓他認清現實。
容黎冷笑,緩緩伸出雙手,他的手指上都包著紗布,自嘲的開口:“我的手變成了這個樣子,彈不了琴,也寫不了歌。”
謝綰眼底劃過一絲不忍,心裏難得的出現了一絲遊疑,隻是想到他前幾天的所作所為,又怒從心起。
他還是沒有學會怎麼乖乖聽話。
“這件事由不得你說不,這些都是你欠鈺寧的。”
“我欠了他什麼。”容黎定定的看著謝綰,問。
謝綰聲音清冷:“你欠他一條命!”
容黎笑了,他眼底的嘲諷意味很重。
命?
他們分明都活的好好的。
“嗬。”
“謝綰,從來都是他欠我。”
“是他搶走我的母親,搶走我的姐姐,搶走我曾經的愛人。”
“他們被綁架,不是我找的綁匪,更不是我想要他們的命,你既然這麼喜歡容鈺寧,為什麼不把那些綁匪繩之以法?”
容黎看著她,目光不躲不閃,聲聲質問,嗓音甚至有些喑啞。
客廳裏是短暫又詭異的寧靜。
這麼多年,這是容黎第一次說這般硬氣的話。
謝綰咬牙:“如果不是因為你不願意替他比賽,他和你母親怎麼會出意外?對你而言名利就那麼重要嗎?”
容黎哈的一聲笑了,笑的渾身都疼,喉間一片腥甜。
那是替他比賽嗎?
那是替他作弊!
為了滿足容鈺寧的虛榮心,他們不惜毀了事業上升期的他。
看吧,不相信你的人,就算你把所有疑點都擺在她麵前,她依舊是不信的。
容黎不想在浪費口舌,冷漠又固執的開口:“我不會給他寫歌的。”
容鈺寧是不配的。
謝綰眼神猝然冷下,她走下樓,猛的掐住了容黎的脖子:“是不是這幾天給你臉了,讓你敢反駁我的話?”
容黎狠狠推開她,劇烈的大口呼吸著。
謝綰被推的趔趄了一下,眼底帶著震驚。
這三年裏,不論她和容昭昭做過多少過分的事,容黎都是閉口不言,或者,逆來順受。
從未有過這樣的舉動。
謝綰有些容黎不在受控製的想法。
她一聲令下,直接叫來保安:“把他關到冷凍室裏去,讓他好好冷靜一下。”
容黎身體一僵,他知道自己應該跑,可腳下卻像是灌了鉛一樣。
“謝綰,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往後退了一步,明顯的恐懼,可保鏢已經把他摁住了,他動彈不得。
謝綰走上前,抬手挑起他的下顎:“這是你反抗的懲罰。”
容黎臉色蒼白。
他還是被丟進了冷凍室。
在他母親和容鈺寧假死的第一年,他不小心打碎了容鈺寧送給謝綰的玻璃球,就被她丟在冰天雪地裏罰跪。
他當時身上有被玻璃碎片刺破的傷,白雪淋進傷口,痛的像撒了鹽。
他滿臉淚水的在雪地裏往前爬行,希望謝綰可以多看他一眼。
如今的冷,跟那天在雪地裏的冷是一樣的。
冷的讓他喘不過來氣。
他不想這麼睡過去。
更不想就這麼認命。
憑什麼他的人生要被這些人肆意揮霍?
可若是想活隻能妥協,他不敢賭謝綰的心軟。
他用力的拍著冷凍室的玻璃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去。
“我可以給他寫歌,你放我出去。”
“謝綰,你放我出去,好冷......”
謝綰隔著玻璃看著容黎冷白的臉色,正準備打開門,卻在這時,容昭昭踩著高跟鞋下來,擋住了謝綰的手。
“我知道你還喜歡他,隻有讓他徹底吃到教訓,他以後才不敢再傷害鈺寧。”
容昭昭擰著眉,微微攥緊了手,她也是心疼的,但容黎實在任性,教了三年,還是如此。
所以,她不得不狠下心。
“我是他的親姐姐,我也心疼,但是必須忍住。”
謝綰指尖發抖,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容黎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兩女並肩離開。
他心裏的最後的一點希冀已經完全沒了。
隻剩下冷冰冰的恨。
容黎被關了兩個小時,被傭人帶出來的時候,渾身發抖打顫。
他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寒意往骨子裏瘋狂的鑽。
很冷。
他躺在床上,身體開始慢慢抽搐起來,傭人們被嚇到了。
但也懶得管他,關上門就走了。
是容黎自己強撐著身體,打了急救電話。
醫生來到別墅裏的時候,他的視線已經模糊,長長的睫毛慢慢往下,收攏他已然空蕩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