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蕪拖著高燒虛軟的身子回到冰冷的茅屋,一頭栽倒在硬邦邦的土炕上。
額頭被桌角磕破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渾身的骨頭卻像被拆開重組過一樣,又酸又疼。
她知道自己是染了風寒。
在冰冷的河水裏泡了半夜,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可是她沒有錢去看大夫。
這些年攢下的那點微薄積蓄,早就一點不剩地花在了蕭胤身上。
第一年他傷重,需要用好藥吊著命,藥錢貴得嚇人,她不得不接更多“坑蒙拐騙”的活兒,有時甚至鋌而走險去騙那些有背景的富戶。
第二年他身體好些了,她卻想著他是讀書人,不能沒有筆墨紙硯,於是又省吃儉用,給他買來了村裏最好的文房四寶。
一年又一年,她早已身無分文。
她掙紮著爬起來,翻箱倒櫃,隻找出幾枚幹癟的銅錢,連一副最便宜的傷寒藥都買不起。
沒辦法,她隻能強撐著病體,往後山走去。
師傅在世時教過她認些草藥,或許能找到些退燒的。
山路崎嶇,她頭暈眼花,好幾次差點摔下山坡。
好不容易采到幾株認識的草藥,也顧不得清洗,直接塞進嘴裏嚼碎咽下。
苦澀的汁液彌漫口腔,讓她一陣反胃,但身上滾燙的感覺似乎真的消退了一些。
就在她稍微緩過一口氣時,卻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殿下,您身份尊貴,實在不必為了雪見親自上山涉險打獵。”是宋雪見那溫柔似水的聲音。
“無妨。”蕭胤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我記憶既已恢複,武功自然也回來了。冬日嚴寒,你身子嬌弱,受不住凍,需得打些皮子給你做件披風禦寒。京中來接我們的人尚需時日,這段日子,總不能讓你跟著我受苦。”
趙蕪躲在樹後,看著不遠處那一對璧人。
蕭胤手持長弓,身姿挺拔,宋雪見依偎在他身旁,嬌弱動人。
她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冒出,比剛才高燒時更冷。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寒冬。
蕭胤重傷未愈,畏寒得很。
是她把自己唯一一件厚實的棉襖拆了,給他絮了更厚的被子;
是她冒著風雪上山,想打點野味給他補身子,卻差點被野豬所傷,最後隻撿回幾隻瘦弱的山雞,用那點可憐的皮毛給他做了個護膝。
那時他雖也冷淡,但至少會在她凍得雙手通紅時,默不作聲地將暖手爐推到她那邊。
如今,他卻親手為另一個女子張弓搭箭,獵取華美的皮毛。
心口像是被針紮一樣,細細密密地疼。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告訴自己,
趙蕪,別再犯傻了。
他喜歡宋雪見,天經地義。
你馬上就要嫁給許秀才了,徹徹底底忘了他吧,你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在她失神之際,異變突生!
幾聲淒厲的狼嚎劃破山林的寂靜,五六隻眼睛冒著綠光的野狼不知從何處竄出,直撲蕭胤和宋雪見而去!
“啊——!”宋雪見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躲到蕭胤身後。
蕭胤臉色一凝,下意識拉弓射箭!
“嗖!嗖!”兩箭連發,精準地射中了衝在最前麵的兩隻狼。
但當他再次拉弓時,那張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劣質長弓竟哢嚓一聲,從中斷裂!
“這弓……”宋雪見聲音發顫,“怎如此不結實?殿下,現在怎麼辦?”
“你先走!”蕭胤將她往後一推,自己擋在前麵,拔出隨身短刃,“我斷後!”
“不!雪見怎能丟下殿下獨自逃生!”宋雪見哭喊著,腳下卻像生了根,反而更緊地抓住蕭胤的衣袖。
就在這遲疑的瞬間,一頭格外健壯的公狼瞅準機會,猛地躍起,張開血盆大口撲向蕭胤的咽喉!
電光火石間,趙蕪的大腦一片空白。
所有的委屈、怨恨、告誡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能死!
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她像一支離弦的箭,從樹叢後猛地衝了出去,用自己的後背,硬生生替蕭胤扛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呃!”狼牙深深嵌入她單薄的肩胛骨,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蕭胤徹底愣住了。
他看著突然出現、擋在他身前痛得蜷縮起來的趙蕪,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