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簽證隻需十五天。
之後,她將徹底離開這裏,永遠不再回頭。
柳未眠近乎一夜未閉眼。
直到天亮她才昏沉睡去,又在不久後被喧囂聲驚醒。
她在二樓欄杆處,看見她的丈夫此刻正將她名義上的姐姐柳月柔從沙發抱上輪椅。
柳月柔的視線恰好和柳未眠對上,她極輕地用唇心蹭過秦見川的臉,這才像突然發現柳未眠似的。
“未眠,你醒啦,好久不見呀。”
秦見川這才注意到柳未眠。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轉瞬便頗為自然地直起來身,將下樓的柳未眠牽過來。
“月柔她剛蘇醒,這段時間會在我們家裏療養,畢竟她當時是為了我出的車禍。”
“醫生說換成她喜歡的布置更有益於她心情恢複,所以重新裝修了一下。”
柳未眠將手抽出來,自顧自的環顧了一圈。
家裏原本熟悉的環境全部變得麵目全非。
角落躺著被連根拔起的百合,那是秦見川握著她手種下的“百年好合”。
原本擺在客廳的雕塑也被推翻,那是她手上布滿劃痕後送給秦見川的第一份禮物。
窗外正在挖土填池,那是她說喜歡滿院風荷後秦見川讓人專門來設計給她的荷塘。
她兩年的痕跡一夜消失,而柳月柔僅一天就以女主人的姿態入住。
“夫人,讓一讓。”
她收回視線,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兩名傭人抬著原本掛在沙發後的婚紗照從她身邊經過,卻沒注意到將輪椅推到旁邊的柳月柔。
傭人被輪椅一絆,相框脫落,玻璃碎了一地。
而相片上她笑顏如花的臉也被玻璃劃破,成了一張廢紙。
秦見川視線落到被劃破的相片心下一緊。
他立刻看向了柳未眠。
這套婚紗照他們當時足足拍了一天,這是其中最好看的一張。
他知道柳未眠有多珍視這張結婚照,她說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隻是月柔說看見他們結婚照放在這裏不舒服,所以他讓傭人放去庫房。
但出乎意料的是,柳未眠神色未變,隻是視線掠過一地狼藉,沒有別的反應。
這樣的狀態反而讓秦見川皺了下眉。
他將柳未眠摟住帶到沙發上坐下,安慰道:
“沒關係,我們拍了那麼多照片,可以替換的很多,我等會去拿,好不好?”
柳未眠沒做聲。
感情都稀碎了,她還在意一張結婚照有沒有碎嗎?
落在秦見川眼裏,他自然覺得她就是因為結婚照的事情生氣,果斷起身:
“眠眠,我這就上去拿。”
看著秦見川圍著柳未眠的模樣,柳月柔的眼神暗了下去。
此刻見秦見川離開,她便推著輪椅到了角落的展覽櫃。
裏麵是一隻玻璃吹製的蝴蝶,做工精巧,她在柳未眠媽媽手裏見過。
“未眠,這個是什麼東西啊?”
她將裏麵的東西取出。
“別動!”
柳未眠瞬間臉色巨變,厲聲喊停。
見柳未眠神情激動,柳月柔慢慢將手鬆了開來。
色彩絢爛的蝴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柳未眠目眥欲裂。
她少時求學,與母親聚少離多,這隻蝴蝶是假期時她與母親一同燒製的。
並不貴重,但是母親將玻璃蝴蝶留在手邊,以慰藉對她的思念。
直至意外發生,在去醫院路上,母親將這一蝴蝶放進她的手中,
“媽媽總覺得它像你,所以一直留在身邊。眠眠,我希望你也可以破繭成蝶,去看更廣闊的天地。”
最後沒有奇跡發生,這隻蝴蝶也成了她最後的念想。
柳未眠的眼眶霎時紅透,她跪在地上,顫著手去將玻璃碎片一點點撿起。
手被劃傷流血也恍無察覺,直到輪椅過來,再度將玻璃碎片碾成齏粉。
“你那沒用的媽就給你留了一個這麼廉價的東西?真是笑死人了。”
柳月柔笑的愈發開心,聲音壓低:
“柳未眠,你媽當初怎麼死的你還記得吧?記住,你隻會跟她一個下場哦。”
柳未眠眼睜睜看著輪椅碾過她最後一點寄托,怒火倏然燒了上來,她一把將輪椅推翻。
柳月柔沒做準備,被摔趴在地上,下一瞬就被趕過來的秦見川抱著扶了起來。
“她甚至還不能自己站著,你怎麼能……”
秦見川不快地看過去,卻恰好對上柳未眠通紅的眼,和地上色彩絢爛的玻璃粉末。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話語倏然一頓。
柳月柔眼裏霎時也泛起一點水霧:
“其實我隻是想看看,但是忘記我病還沒好手上沒力氣了,我的錯。”
“未眠生氣推我也是應該的,我一個病人確實到哪裏都惹麻煩,我自己回去住吧。”
她又轉頭向柳未眠:
“對不起,未眠,我會賠給你的。”
柳未眠沒搭話,她隻是看著秦見川。
秦見川知道這隻蝴蝶對她有多重要,還特意給它打了一個展覽櫃安全放著。
他一定……
“眠眠,這不過隻是一個廉價的玻璃製品,我給你買更貴重的。”
“月柔是客人,她身體不太好,你要多包容她一點,不要跟她計較了。”
柳未眠倏然抬頭,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秦見川。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可笑。
他連接近她都是為了柳月柔,又怎麼會在意她在意的東西?
他說的對,確實廉價。
過了半晌,她啞聲回道: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