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
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一隻肥碩的喜鵲,正歪著腦袋停在我麵前的樹枝上,好奇地打量我這個外來者。
我麵無表情地和它對視。
它叫一聲,我瞪它一眼。
最終,它可能覺得我不太友好,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從樹上跳下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下人們還沒起。
我活動了一下筋骨,昨晚的怒氣已經平複不少。
既來之,則安之。
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沈知硯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再找機會拿回我的投名狀。
正想著,主屋的門開了。
沈知硯還是那身月白色的長袍,墨發用一根玉簪鬆鬆垮垮地束著,臉色依舊是病態的蒼白。
他看到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淡淡地說:「進來。」
我跟著他走進臥房。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他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一個東西,扔給我。
我下意識接住,攤開手心一看,正是我那隻雕了半個月才刻好的小木鳥。
我愣住了。
他......就這麼輕易地還給我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抬頭看他,滿心戒備。
「給你了。」他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說道,「一個投名狀而已,我若想讓你死,有沒有它都一樣。」
我捏緊了手裏的木鳥。
他說的是事實。
作為盟主,他有無數種方法讓我無聲無息地消失。
「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了嗎?」我將木鳥收好,這是我唯一的退路。
「我想做什麼,你很快就知道了。」他放下茶杯,抬眼看我,「今天,陪我進宮一趟。」
我皺了皺眉。
以護衛的身份?
「你府上高手如雲,不缺我一個。」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比我高出一個頭。
他微微俯身,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畢竟,隻有你,知道二皇子有多想我死。」
我心頭一震。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他是在利用我,去對付二皇子蕭景然。
「可我也是二皇子的人。」我冷冷地提醒他。
「不。」他笑了,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從你接下刺殺我的任務那一刻起,你就隻能是我的人了。因為任務失敗的殺手,在雇主眼裏,跟死人沒什麼區別。」
他說完,直起身,施施然地朝外走去。
「換身衣服,在門口等我。」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清瘦卻挺拔的背影,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力感。
這個男人,心思深沉如海。
我在他麵前,就像一隻被蛛網黏住的蝴蝶,無論怎麼掙紮,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我換了一身利落的侍衛服,將頭發高高束起,跟在沈知硯的馬車旁,一同前往皇宮。
一路上,他坐在車裏閉目養神,我則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雖然不情願,但既然答應了做他的護衛,我便會盡職盡責。這是殺手的基本素養。
直到宮門口,一切都風平浪靜。
下了馬車,沈知硯遞給我一塊腰牌。
「跟緊我。」
皇宮守衛森嚴,但有首輔大人的腰牌,我們一路暢通無阻。
他要去的是禦書房,皇帝召見。
我作為護衛,隻能在殿外等候。
我站在廊下,眼觀鼻鼻觀心,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沒過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視線裏。
是二皇子蕭景然。
他穿著一身蟒袍,行色匆匆,身後跟著幾個侍從。
看到我時,他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陰鷙。
我朝他微微頷首,算是行禮。
他沒有理會,徑直走到我麵前,壓低聲音問:「驚鴻,你怎麼會在這裏?還穿成這樣?」
「任務失敗,我已不是殺手盟的人。」我麵不改色地回答。
「廢物!」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眼神狠厲,「十次!整整十次!你都殺不了一個病秧子!」
我垂下眼眸,沒有反駁。
「本皇子不管你用了什麼方法留在他身邊,」他湊近一步,聲音裏帶著威脅,「盡快找機會動手!否則,你的下場......」
「二皇子殿下。」
一個清潤的聲音忽然從我們身後響起,打斷了蕭景然的話。
我回頭,隻見沈知硯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正站在禦書房門口,含笑看著我們。
「不知殿下與我的新護衛,在聊些什麼?」
蕭景然臉色一變,立刻換上一副關切的笑容。
「原來是沈首輔。本皇子看這位小兄弟麵生,便多問了兩句。沒想到竟是首輔新招的護衛。」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意有所指地笑道:「首輔的眼光,還是這麼別致。」
「殿下謬讚。」沈知硯緩步走下台階,站到我身邊,自然而然地伸手,替我理了理微亂的衣領。
他的指尖冰涼,不經意地劃過我的脖頸,讓我渾身一僵。
「我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他抬眼看向蕭景然,笑容溫和,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就不勞殿下費心了。」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暗流湧動。
蕭景然的臉色一陣青白,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宮牆拐角,沈知硯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對我說:
「看見了?你的前雇主,已經給你安排好後路了。」
我抿著唇,沒有說話。
「走吧。」他轉身往宮外走,「帶你去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