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知硯口中的「好地方」,是京城最大的地下黑市——鬼市。
鬼市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彙集於此,隻要有錢,就能買到任何東西,包括消息和人命。
這裏也是殺手盟的產業之一。
沈知硯戴著一張銀質麵具,遮住了上半張臉,我則用一塊黑布蒙著麵。
他輕車熟路地帶著我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進一間毫不起眼的茶樓。
茶樓老板一見他,立刻恭敬地將我們引上三樓的雅間。
雅間裏已經有人在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獨眼男人,左臉頰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正是殺手盟的四大護法之一,代號「山鬼」。
我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劍。
山鬼在盟中主管刑罰,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上的叛徒不計其數。
「盟主。」山鬼看到沈知硯,單膝跪地行禮,聲音嘶啞。
「起來吧。」沈知硯摘下麵具,坐到主位上,神色淡漠,「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都查清楚了。」山鬼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遞了過去,「二皇子最近暗中聯係了關外的前朝餘孽,還許諾事成之後,將雲州十六城劃給他們。」
沈知硯翻開冊子,一目十行地看著。
我站在他身後,雖然看不見冊子上的內容,但光聽山鬼的話,就已是心驚肉跳。
勾結前朝餘孽,割讓國土,這是通敵叛國的大罪!
蕭景然瘋了嗎?
「證據確鑿?」沈知硯合上冊子,淡淡地問。
「千真萬確。這是他們來往的密信。」山鬼又呈上幾封信。
沈知硯接過,看也沒看,直接扔進了一旁的炭盆裏。
信紙遇火,瞬間化為灰燼。
我愣住了。
這麼重要的證據,他竟然......燒了?
「盟主,這......」山鬼也大為不解。
「光有這些,動不了他。」沈知硯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蕭景然生性多疑,這些信,他隨時可以栽贓給旁人。要想讓他萬劫不複,我們需要一個......人證。」
他說著,抬眼看向我,眸光深邃。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他說的「人證」,不會是我吧?
「驚鴻。」他果然叫了我的名字。
「屬下在。」我硬著頭皮應道。
「二皇子派你去刺殺我,如今你任務失敗,他必定不會信你。」沈知硯慢條斯理地分析道,「所以,你需要一個重新獲取他信任的投名狀。」
「什麼投名狀?」
「我的命。」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說出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窟。
「三天後,是太後的壽宴。屆時百官齊聚,防衛鬆懈,是最好的動手機會。」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一天,你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刺殺』我。」
我以為我聽錯了。
「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在太後壽宴上,刺殺我。」沈知硯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旁邊的山鬼也是一臉震驚。
「盟主,萬萬不可!此舉太過凶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知硯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壓迫感。
「你怕了?」
「我不是怕,我是不明白。」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一場豪賭,一旦有任何差池,你就會真的死在我手上。」
「我信你。」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我愣住了。
信我?
一個被他耍得團團轉,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人,他居然說信我?
「你信我不會真的殺了你?」我自嘲地笑了笑,「沈大人,你未免也太自信了。這對我來說,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是嗎?」他不置可否,「可你別忘了,你的小命,也係在這場戲裏。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光是你,整個殺手盟,都會因為盟主死於內鬥而分崩離析,屆時天下大亂,血流成河。這,是你想要的嗎?」
我沉默了。
我隻是個殺手,拿錢辦事,從不問家國天下。
可沈知硯的話,卻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我心上。
我看著他那張蒼白卻堅定的臉,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麼能成為盟主。
他有遠超常人的格局和魄力。
「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良久,我開口道。
「計劃我已經準備好了。」沈知硯從袖中拿出一張圖紙,在我麵前展開。
是皇宮壽宴的布防圖。
「壽宴當天,我會借口身體不適,去偏殿休息。那裏是視野死角,也是守衛最薄弱的地方。」他指著圖上的一處,「你要做的,就是在那時出現,用這把匕首,刺進我的左胸。」
他將一把樣式古樸的匕首推到我麵前。
「這把匕首是特製的,刀刃可以回縮。裏麵藏了血包,足以以假亂真。」
「然後呢?」
「然後,二皇子的人會『恰巧』出現,救下我,而你則趁亂逃走。」沈知硯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弧度,「經此一事,你就是二皇子最信任的心腹。他所有肮臟的秘密,都會對你毫無保留。」
這個計劃聽起來天衣無縫。
但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沈知硯這種人,一步三算,他絕不會隻滿足於安插一個臥底。
「我憑什麼相信你不會過河拆橋?」我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就憑......」他忽然湊近,溫熱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聲音裏帶著一絲蠱惑,「我們是同一類人。」
我拍開他的手,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