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光灑進屋子,蘇婉清握著褪色的毛線團,指尖撫過針腳細密的袖。
那是陸沉舟去年寒冬親手織給她的。
她輕聲開口,聲音卻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突兀。
“沉舟,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正在修理二八自行車的陸沉舟動作一頓,扳手重重磕在車架上。
他直起身,工裝褲膝蓋處新添的補丁隨著動作褶皺。
“說什麼胡話?”
“我每天忙前忙後,給你尋醫問藥,怎麼就不愛你了?”
蘇婉清攥緊衣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如果你愛上了別人,我願意離開。”
陸沉舟突然提高聲音,擰緊的眉毛擰成個結。
“夠了!”
“一天天盡是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大步上前,雙手箍住她肩膀。
“我陸沉舟這輩子隻愛你蘇婉清一個人,別再胡思亂想!”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可蘇婉清卻感受不到從前的溫度。
她望著男人躲閃的眼神,想起程雪梅紅腫的嘴角,想起那些深夜裏若有若無的低語。
窗外,賣冰棍的吆喝聲由遠及近,而屋內的沉默,比寒冬的冰碴更刺骨。
蘇婉清蹲在煤爐前熬藥,看程雪梅倚在門框上嗑瓜子。
曾經被勒令洗衣做飯的人,如今指甲塗著不知從哪弄來的玫紅色指甲油,腕間晃著陸沉舟去年托人從上海捎回的電子表。
“沉舟哥說今天給我買新襯衫。”
程雪梅故意把【沉舟哥】三個字咬得極重,瓜子殼精準吐在蘇婉清剛掃淨的水泥地上。
“不像某些人,一輩子隻能穿打補丁的的確良。”
藥罐突然咕嘟溢出深褐色藥汁,在煤球爐上騰起刺鼻白煙。
蘇婉清攥緊藥勺,金屬把手硌得掌心生疼。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程雪梅突然逼近,濃烈的雪花膏氣息裹著惡意撲麵而來。
“告訴你又如何?”
她塗著紅指甲的手挑起蘇婉清的下巴。
“昨晚在醫院值班室,沉舟哥把我抵在儲物櫃上狠狠的親我!我和他上床了!”
她故意拖長尾音,看著蘇婉清血色盡失的臉笑出聲。
“你以為他娶我是為了幫你報仇嗎?不過是騙你的!可憐你這個被人糟蹋過的廢物!不能生養的女人,留在身邊不過是個擺設!”
蘇婉清後退半步撞翻竹凳,程雪梅趁機揪住她的頭發。
“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幅殘花敗柳的模樣!沉舟哥早就膩了,隻有我能給他想要的!”指甲幾乎掐進頭皮時,樓道裏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程雪梅突然鬆手,反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鮮紅指印在臉頰炸開的瞬間,她跌坐在地哭嚎。
“婉清姐,我不該和你搶沉舟哥!”
陸沉舟衝進門的刹那,她精準地撲進男人懷裏。
“別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
蘇婉清望著陸沉舟環住程雪梅的手臂,聽見自己破碎的聲音。
“陸沉舟,你跟她上床了?是嗎?”
陸沉舟表情又一些僵硬,麵對蘇婉清的質問,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了她的視線。
“婉清,你別聽她胡說!”
說完陸沉舟轉頭,立馬臉色陰沉地看向程雪梅。
“你為什麼要告訴婉清這些?等一會兒,我再收拾你!”
可他嘴上說得凶狠,動作卻輕柔地扶著程雪梅起身,生怕碰著她分毫。
臨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眼癱坐在地的蘇婉清,語氣冷硬道。
“我把她帶出去懲罰!”
“免得臟了你的眼!”
程雪梅從他肩頭露出得意的笑,沾著藥漬的鞋尖輕輕碾過蘇婉清掉在地上的發卡。
暴雨砸在鐵皮雨棚上,蘇婉清蜷縮在滿地狼藉裏,聽著陸沉舟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窗外的雨簾模糊了他的背影,就像她記憶裏那個在雨中為她舉傘的少年,終究被現實衝刷得麵目全非。
“陸沉舟,你為什麼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