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策臉上這種近乎空白的神情,林晚還是頭回見。
許是從未聽她說過“不纏著他”這類話,他一時竟像是接不住,下頜的肌肉微微顫動,張了張嘴,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好半晌,他臉色才沉了下來:“林晚,不必說這些話。瑤瑤不會礙著你,我也說過這一月會陪著你,給你時間緩過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他還是不信, 林晚當真笑出了聲:“這樣吧,我搬出去,等我收拾好東西,你便是讓孟瑤住進來,我也無所謂。”
蕭策定定盯著她看了片刻,像是在辨她話裏的真假。
半晌,他喉結滾動,低垂的眉眼透出一絲藏不住的陰沉——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陰沉。
“不必,瑤瑤不想介入我們之間。”
“你也不用拿這些話試探我,我決定的事不會改。我心裏隻會有瑤瑤一個人,與其做這些無用功,不如想想還有什麼想要的,銀錢方麵,我會盡量補償你。”
林晚望著他陰沉的臉,忽然說不出話來。
她從前究竟是執著到了什麼地步,才讓他生出一種她絕不會走的錯覺?
蕭策沒等她再開口,說完便轉身走了。
林晚想,大約又是去找孟瑤了。
不過也不重要了,反倒是蕭策剛才的話提醒了她——既然這男人這般大方,她若不要些什麼,倒顯得不給麵子。
誰會嫌銀錢多呢?
當天下午,林晚便從蕭策名下的產業裏挑了兩處商鋪、一座別院,價值足有上萬兩銀子,直接托了管事擬好文書,轉交給趙武,讓蕭策簽字。
蕭策簽得利落,按了手印時,抬眸問趙武:“她還有說別的嗎?”
趙武一愣:“沒有。”
“想來是沒別的法子了。”蕭策勾唇哼笑一聲,“大約是聽了些坊間傳言,說什麼男人的銀錢在哪心就在哪......罷了,她心情不好,隨她鬧。之後再提什麼要求,你直接應了便是。”
隻是林晚這次鬧得確實有些過,他得再晾晾她,否則還有二十多天,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
趙武看著自家將軍的神情,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林夫人瞧著可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反倒容光煥發。
但轉念一想,這是將軍與夫人之間的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多嘴,隻得恭敬應下,拿著簽好的文書去找林晚。
林晚轉手便托人將這些產業掛了出去,隻說要盡快脫手,價錢不拘,但要現銀,越快越好。
誰會嫌銀錢多呢?這幾處產業,再不濟也能換上萬兩,足夠她安穩度日了。
傍晚,林晚收到蕭策讓人傳來的話——他這兩日不回府,讓她好好冷靜,莫要鑽牛角尖,好聚好散,往後或許還能做個尋常朋友。
林晚盯著那傳話的小廝,輕笑出聲。
從前怎麼沒發現,這男人的自負竟到了這般地步?
眼不見為淨,她揮退小廝,繼續收拾東西。
在這將軍府住了三年,雜七雜八的物件實在不少,她隻挑了些要緊的裝進箱子,其餘的打算全扔了。
要斷,便斷得幹幹淨淨,不留半分痕跡。
蕭策兩日未歸,林晚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平靜,原以為難以割舍的執念,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天一早,她剛撕去牆上的日曆,趙武突然尋了來。
他聯係不上蕭策,軍中卻有份急報要簽,信使催得緊,實在沒辦法,隻能來找林晚。
林晚一頓:“孟瑤呢?你問過她了嗎?”
“問過了,孟小姐也不知將軍去了何處。” 林晚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去一趟。
雖說與蕭策的情分盡了,但軍中事務也有她三分心血。
林晚出了門,騎馬往軍營去。
軍營外的路口車馬來往,她勒住韁繩看了眼路況,旁邊猛地衝來一輛馬車,與她的馬撞了個正著。
巨大的衝擊力讓林晚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頭腦發脹間,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馬失控撞向路邊的石墩。
對麵的馬車也撞得不輕,車簾被震開,隱約能看見裏麵的人影。
林晚勉強晃了晃頭,隻覺臉上有濕意,抬手一摸,是血。
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奔了過來。
林晚心頭的恐懼剛壓下去些許,正想開口,卻見那男人直奔對麵的馬車,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慌亂與緊張。
“瑤瑤......瑤瑤!” 他掀開破碎的車簾,小心翼翼又帶著心疼地將裏麵的女子抱了出來——是孟瑤。
林晚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攥緊,胸口因過度慌亂而起伏不定,連疼都忘了。
視野裏,隻映著蕭策滿是焦急的臉:“瑤瑤,對不起......都怪我,不該不打招呼就去喝酒。”
“都是我的錯,你別睡......我這就帶你去醫館!”
蕭策森冷的目光往林晚這邊掃了一眼,“敢傷瑤瑤,不管是誰,我定要他付出代價!”
煙塵朦朧中,林晚將他眼裏的暴戾與殺氣看得一清二楚。
她原以為,蕭策隻是不愛她,至少也曾有過幾分情分。
原來......是真的半分情分也無。
在孟瑤麵前,他竟能全然不管她的死活。
林晚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額頭上的傷終於開始劇烈作痛,那痛感順著神經蔓延到心口,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好一會兒,對麵的人已匆匆離去。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傅珩。” 一開口,眼淚便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委屈:“幫我......”
傅珩將人抱起,“所以,這下死心了?”
林晚無力地靠在他身上上,平移的視線裏一片狼藉,不少看熱鬧的路人正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她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像羽毛:“能......能讓我快點離開這裏嗎?”
沉默片刻,上麵傳來傅珩一字一句清晰的聲音:“可以,現在就是機會。”
“我會讓你‘死’在這場意外裏,從此,徹底從蕭策的世界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