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派出所同意我暫時回家，但要求隨時配合調查："不要離開本市，保持手機暢通。"

走出派出所時已是清晨，我站在路邊攔車，連續三輛空車看到我招手都加速開過。第四輛停下，司機搖下車窗打量著我："去哪？"

"紫金苑小區。"

司機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又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一腳油門開走了，留下一句模糊的："晦氣..."

我愣在原地，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直到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微信消息像炸彈一樣接連炸開。項目組的群聊已經99+，最上麵是項目經理@全體成員："緊急通知：今早的版本回滾，所有人十點開會。"

"聽說七樓那個...出事了？"

"別亂說，等官方消息。"

"業主群裏都傳瘋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顫抖著點開小區業主群。未讀消息543條。

最上麵是一個短視頻：淩晨的警戒線，哭喊的家屬，還有我被警察帶走的背影。拍攝者的畫外音帶著誇張的驚悚："就是他！七樓的租客！高空拋物砸死人了！"

"平時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租房的素質就是差..."

"物業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

"建議業委會把他趕出去！"

"人渣！必須死刑！"

我關掉微信，手指冰涼。手機又響起來，是媽媽。

"兒子，你沒事吧？剛才好幾個親戚打電話問..."

"媽，我沒事，是誤會。"我努力讓聲音平穩，"加班太累，先睡會兒。"

掛掉電話，我幾乎是跑著回到小區。門口保安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幾個晨練的老人看到我立刻壓低聲音交談。

電梯從一樓開始上升，每一層停靠時，門外的人看到我都像是見了鬼，要麼遲遲不進，要麼幹脆等下一趟。

終於回到七樓，我發現門把手上塞滿了傳單。不是廣告，是打印的A4紙，上麵用最大字號寫著：

"殺人犯滾出小區！"

"還我們安全環境！"

"為老人討回公道！"

最可怕的是，這些傳單上竟然有我的照片，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我的工牌照。

我衝進房間反鎖上門，後背緊貼著門板滑坐在地上。手機還在不停震動，是各種陌生號碼的來電和短信。

一條新聞推送跳出來："本市發生惡性高空拋物案，一名老人不幸身亡"

報道沒有指名道姓，但詳細描述了"租客身份"、"深夜歸家"、"疑似與經濟壓力有關"。

公司的內部通訊軟件突然彈出一條全體消息："關於員工個人行為規範的重要通知"，雖然沒有點名，但發送時間太過巧合。

我最好的同事小王發來微信："兄弟，老板剛才找我們開會了...說讓你先休息幾天，等事情調查清楚..."

就連樓下常去的麵館老板都發來消息："小哥，最近先別來店裏了，好多人在打聽你..."

我蜷縮在牆角，看著手機屏幕一次次亮起。

這個世界在短短幾小時內就給我判了死刑。

不需要審判，不需要證據，隻需要一個足夠驚悚的故事和一群願意相信這個故事的人。

我突然想起昨天半夜三點，我在公司樓下便利店買咖啡時，和店員小張開玩笑說："再加班就要猝死了，到時候公司監控裏最後的身影就是我的遺照。"

沒想到一語成讖。

隻是沒想到，我會以另一種方式"社會性死亡"。

監控...

我猛地抬起頭。

公司監控！辦公樓裏每一個角落都有監控！從工位到走廊，從電梯到門口！

那些監控鏡頭，那些我曾經覺得侵犯隱私的監控鏡頭，現在可能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他們會相信嗎？他們會去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