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租車在南山腳下停住。
司機師傅探出頭,有些為難。
“姑娘,前麵是私家路,開不進去了。”
我付了錢,下了車。
這裏是真正的顧家老宅,不同於顧淮他們住的半山別墅。
青石板路,飛簷翹角,在一片現代化的高樓中,固執地保留著百年前的模樣。
我沿著石階向上走,兩旁的古樹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空氣裏有淡淡的檀香味。
這是我熟悉的氣味。
我師父的道場,也是這個味道。
那條短信,或許真的和師門有關。
老宅的大門虛掩著,門上的銅環泛著冷光。
我推門而入。
庭院很深,打理得一絲不苟。
一個穿著對襟短褂的中年男人提著燈籠,在回廊下等我。
“蘇小姐,你來了。”
他對我微微躬身。
“家師在裏麵等您。”
我跟著他穿過幾重庭院,來到一間書房前。
他為我推開門,便退下了。
書房裏,一個清瘦的老人正背對著我,在練字。
他穿著一身素色的唐裝,身形筆直,看不出年紀。
“來了。”
他沒有回頭,聲音蒼老但中氣十足。
“坐吧。”
我走到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他寫完最後一筆,才緩緩放下毛筆,轉過身來。
看到他的臉,我愣住了。
是顧淮的爺爺,顧敬之。
那個在顧家毫無存在感,據說身體不好,一直在國外療養的老人。
他此刻的樣子,沒有半點病容,反而雙目炯炯,透著一股看透世事的睿智。
“很意外?”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意外您沒在國外。”
我實話實說。
他笑了笑。
“人老了,總要落葉歸根。”
“今晚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探究,和一絲......愧疚。
“那孩子,被他媽教壞了。”
“我們顧家,欠你一句道歉。”
我沒有說話。
一句道歉,換不回被踐踏的尊嚴。
“丫頭,你和你師父,真是一模一樣的脾氣。”
他忽然說。
我心裏一動。
“您認識我師父?”
“何止認識。”
顧敬之的眼神變得悠遠。
“三十年前,顧家瀕臨破產,是我跪在你師父麵前,求他為顧家改一次命。”
“他耗費了半生修為,才保住了顧家的基業。”
我從未聽師父提起過這段往事。
師父隻說,我們這一脈,承自上古神獸白澤,能通萬物之情,曉天下之事。
但也因此,身負天道因果,不可輕易幹涉他人命數。
“師父他......收了你們什麼報酬?”
“他什麼都沒要。”
顧敬之歎了口氣。
“他隻留下一個約定。”
“顧家後人,必須心懷敬畏,行善積德。否則,他當年轉移走的氣運,會加倍反噬。”
“他還說,我們欠白澤一脈一個人情。若有後人上門,必須以禮相待。”
“一旦顧家有人用金錢羞辱你們,便是約定失效之時。”
我終於明白了。
今晚的一切,不是我引來的詛咒。
而是顧家自己,親手敲響了喪鐘。
劉真的那一遝錢,不是砸在我臉上。
是砸在了顧家自己的命脈上。
“所以,股價崩盤,隻是一個開始?”
“是。”
顧敬之的表情很凝重。
“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和那個拎不清的兒媳,把顧家帶上了一條歪路。”
“這些年,他們為了賺錢,不擇手段,早已敗光了祖上積德。”
“你的出現,隻是一個引子,點燃了早已埋下的炸藥。”
他說著,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下一個古樸的木盒。
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麵雕刻著複雜的雲紋。
他將木盒推到我麵前。
“這是當年你師父留下的。”
“他說,當顧家有人用錢羞辱你的時候,就打開它。”
我看著那個木盒,心情複雜。
師父,您早就料到今天了嗎?
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顧淮。
我不耐煩地掛斷。
他立刻又打了過來。
我再次掛斷。
第三次,我直接關了機。
顧敬之看著我的動作,露出一絲讚許。
“有你師父當年的風範。”
“丫頭,顧家對不起你。這個東西,是顧家欠你的,也是你應得的。”
“你想怎麼處置,都隨你。”
他的話音剛落,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爸!您怎麼回來了!”
是顧淮父親的聲音,帶著驚慌。
緊接著,劉真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老頭子!你是不是瘋了!你要把顧家交給一個外人?”
書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顧淮和他父母站在門口,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和顧敬之。
顧淮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我麵前的那個木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