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在顧家燈火輝煌的別墅門口,沒有立刻回應那條神秘的短信。
夜風很冷,吹得我臉頰生疼。
顧淮追了出來。
他的腳步很急,帶著壓抑的怒火。
“蘇念,你去哪!”
他在我身後站定,質問的口氣居高臨下。
我沒有回頭。
“回家。”
“家?哪個家?你那個連暖氣費都交不起的出租屋嗎?”
他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紮在我最痛的地方。
三年來,為了他,我放棄了家族安排好的一切。
住進那個狹小但溫馨的出-租屋,每天為他洗手作羹湯。
我以為那是我們愛情的見證。
在他眼裏,原來隻是一個笑話。
“是啊,那個家很小,很破。”
我緩緩轉身,看著他。
“但至少,那裏沒有用錢砸人的惡婆婆,也沒有默認羞辱發生的男朋友。”
顧淮的臉色變了變。
“我媽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她隻是被氣壞了。”
“我......”
他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別過頭了。”
我替他說了出來。
“顧淮,你不是沒看見,你隻是覺得,我的尊嚴不值一提。”
“一個哭喪的,有什麼尊嚴?”
他的喉結滾動,最終還是沉默。
沉默,就是最傷人的回答。
我忽然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那是在一場隆重的葬禮上。
逝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國學大師。
我去送他最後一程,並非為了生意,而是出於敬重。
我穿著最素淨的麻衣,沒有嚎啕,隻是安靜地念著往生經文。
顧淮就在人群中。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在一眾哭天搶地的家屬裏,顯得格格不入。
儀式結束後,他找到了我。
“你跟別人不一樣。”
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的他,眼裏沒有今晚的鄙夷,隻有濃濃的好奇。
他說:“我見過的女孩很多,漂亮的,聰明的,家世好的,數不勝數。”
“但像你這樣,活得通透又莊重的,隻有你一個。”
他不懂我的職業,但他尊重我的專業。
他說,我身上有一種看透生死的寧靜。
他追求我,熱烈而真誠。
他會跨越半個城市,隻為給我送一碗剛出鍋的餛飩。
他會在我生病時,整夜不睡地守著我。
他會記住我所有不經意的喜好。
我以為,我找到了那個能與我靈魂共鳴的人。
我沉溺在他編織的愛意裏,心甘情願地為他洗去一身風塵,做一個普通的小女人。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錯覺。
他愛的,或許隻是他想象中那個遺世獨立的我。
當這個“我”和他顯赫的家世產生衝突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我。
“顧淮,我們分手吧。”
我說出這句話時,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疼得無法呼吸。
但他隻是嗤笑一聲。
“分手?”
他的眉梢挑起,帶著慣有的傲慢。
“蘇念,你又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
“你離了我,能活嗎?”
他篤定我離不開他。
篤定我三年的付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踏進顧家的門。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可悲。
為他,也為我自己。
“能。”
我隻說了一個字,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轉身,不再看他。
每多看一秒,都是對過去自己的淩遲。
我邁開腳步,走向黑暗的深處。
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一束刺眼的車燈打在我身上,將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
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我身邊。
車窗緩緩降下。
駕駛座上的人不是顧淮。
是林薇薇。
她臉上掛著無辜又得意的笑。
“念念姐,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啊?”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她的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後的顧淮。
顧淮快步走來,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他對我說:“上車,我送你回去。”
語氣生硬,像是一種施舍。
林薇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甜美。
“對啊,念念姐,上來吧。阿淮也是擔心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我看著那扇為我打開的車門。
再看看駕駛座上,那個對我露出挑釁笑容的女人。
我忽然明白了。
顧淮不是來挽留我的。
他是來宣示主權的。
用這種方式告訴我,誰才是他身邊真正的女主人。
而我,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被丟棄的玩物。
我笑了。
“不必了。”
我繞過車頭,走向馬路對麵。
“我嫌臟。”
我沒有回頭看顧-淮的表情。
一輛出租車恰好駛來。
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師傅,去南山老宅。”
車子啟動,將那對璧人和他們的豪車遠遠甩在身後。
後視鏡裏,顧淮的身影越來越小。
他站在原地,沒有再追。
林薇薇的車燈,像兩隻嘲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我。
我的手機再次震動。
還是那個號碼。
“我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