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勉強站起身子,眼前一片漆黑。
我直直地朝著地麵倒去。
再睜眼時,媽媽正坐在我床邊看著我。
開口第一句,仍是那句熟悉的責備。
“江北雁,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嗎?”
“我告訴過你很多次,多吃飯,不要總想著減肥,你就是不聽。”
“現在餓昏了,你滿意了?”
我多想告訴她,我不是因為減肥才不吃飯。
而是太疼了,我吃不下飯。
見我不說話,她歎了一口氣,自顧自地喂我喝起粥。
我嘗出來了,是她親手熬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和媽媽之間的關係。
就像寒冷冬日裏,一件浸滿水的潮濕外套。
穿上冷。
脫下,也冷。
我艱難地吃完了半碗粥。
“明天我帶你出去玩一天吧,就當放鬆了。”
我不敢再欣喜地答應。
平靜地搖了搖頭,“不去了,培訓班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學完。”
媽媽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次有進步,沒有隻惦記出去玩。”
“但這次媽媽是帶你去見朋友,她們的孩子也是複讀的,但沒有你優秀。”
“你要好好表現,知道嗎?”
這樣的回答,我並沒感覺到意外。
我的出現隻是她炫耀的資本。
大家和諧地坐在一起吃晚飯。
嘴裏的東西還沒嚼完,媽媽便點了我的名字。
“雁雁,《後 庭花》的作者是誰?”
我怔愣了一瞬,給出答案,“趙孟頫。”
“那頫字怎麼寫?”
我已經高三了,卻還要像小學生一樣,被她當眾提問這些問題。
我拿著包裏的紙筆,一筆一畫寫下。
這一舉動得到了周圍人的讚賞。
“看看人家雁雁,出來吃飯都隨身帶著紙筆,不像我們家孩子,天天隻知道玩。”
話雖這樣說,可她看向自己孩子時,眼裏卻是帶著笑的。
“雁雁肯定有大出息,秀麗,你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媽媽頻頻點頭,看向我的目光浮現讚賞。
眾人都離開後,我想和媽媽去江邊散步。
畢竟我剛才表現很好,應該可以提個要求。
卻被她一個眼神,堵住了所有未說出口的話。
“你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我回憶了所有細節,仍然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她不高興了。
她坐回椅子,一巴掌拍在桌上。
震天響。
“別人的孩子都陸續表演才藝了,隻有你,木訥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太謹慎內向了,這種性格以後進入社會怎麼吃得開?”
“我會和培訓班反映,給你加訓。”
媽媽的話像蚊蟲般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是她說,女孩兒要端莊,不要出風頭。
現在又責怪我木訥吃不開。
說到最後,我隻能看見她的嘴巴一張一合。
一個字都落不到我的耳朵裏。
視力逐漸模糊不堪,我痛苦地閉上眼睛,難以接受自己即將離世這一事實。
我還在期盼著,期盼媽媽能發現我的異常。
發現我是真的生病了,然後和我道歉,說她誤會我了。
可她沒有。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又是老招數,江北雁,你能不能換點新花樣。”
這一瞬間,我徹底失望。
我知道,渴望的親情不會來了。
微微恢複了一點後,我抬頭看向她。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