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既明在地上幹嘔了很久,直到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神明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第五次抽簽。”
他像具被絲線操控的木偶,
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著,再次將手伸進了業報箱。
第五根簽。
“失語之咒”。
他似乎想對我喊些什麼,也許是我的名字,也許是對不起。
可他張大了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喉嚨裏擠出的,卻隻有野獸般絕望的嗬嗬聲。
他失去了語言。
真好。
這讓我想起了我最需要他為我發聲的那一天。
我被確診患有擴張性心肌病。
醫生拿著我的檢查報告,用非常嚴肅的口吻告訴我,
必須立刻手術,否則隨時可能心力衰竭而死。
拿著那張薄薄的診斷書,手抖得幾乎抓不住。
我第一個電話,打給了陸既明。
電話接通時,那頭很吵,是派對的音樂和人群的歡笑聲。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念念?什麼事,長話短說,我這邊正忙著。”
我攥緊了手機,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既明,醫生說我......我必須馬上手術......是心臟的問題,很嚴重。”
停頓了一下,卑微地乞求。
“你......你能回來嗎?手術日期定在後天,我......我一個人,有點怕。”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我甚至能聽到林晚晚在那邊嬌俏地問他:“既明,誰的電話呀?”
然後,我聽到了陸既明足以將我淩遲處死的話。
“手術?醫生不是說手術成功率很高嗎?有90%呢。”
他的語氣,像是在談論筆投資的成功率,而不是他妻子的生死。
“念念,別像個孩子,成熟一點。”
又是這句話。
每次他想推開我,都會用這句話來給我定罪。
“晚晚這邊是她一生最重要的藝術節,在米蘭,我早就答應了要陪她去。這是她事業的轉折點,我不能缺席。”
“我向你保證,一結束,我立刻就買最早的航班趕回來,好不好?”
他用哄孩子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
我的心,一寸寸地沉下去,
我還能說什麼?
說不好,他就會指責我無理取鬧,不懂事。
說好,就要獨自一人,麵對一場生死未卜的手術。
我沉默了。
我的沉默,在他看來就是默認。
他用輕快的解決了麻煩的語氣說。
“那就這麼說定了。住院的費用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我的助理全權處理了,保證用最好的藥,最好的病房。”
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
“哦對了,醫院那邊要緊急聯係人,我手機到國外可能沒信號,就先寫了晚晚的。有任何突發情況,醫生會聯係她,她會告訴我的。”
我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
他把我的命,交給了林晚晚。
把我的生殺大權,全權委托給了那個巴不得我死的女人。
甚至來不及反駁,他就急匆匆地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前,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別多想,念念。等我回來。”
握著冰冷的手機,坐在醫院冰冷的長椅上,
我的丈夫,要在我的手術日陪著他的白月光,遠赴國外,共逐夢想。
他把我的生死,簡化成了金錢問題,外包給了助理。
把我的緊急聯係人,設置成了我的情敵。
陸既明做的每件事,都像是在用生鏽的鈍刀,反複切割我的心。
審判空間裏,他還在徒勞地張著嘴,發出無意義的嘶吼。
那張英俊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和鼻涕,狼狽不堪。
他一定很想告訴我,他後悔了。
可他忘了。
當初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是他親手剝奪了我求救的權利,也斬斷了他自己贖罪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