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既明在無聲的絕望中,被神明之力拖拽著,進行第六次抽簽。
他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
那隻曾經簽下過億萬合同的手,如今像一截枯枝,抽出了第六根簽。
“鏡像囚籠”。
話音落下的瞬間,
一個由光構成的、完全透明的囚籠從天而降,將他死死困在中央。
他發瘋似的捶打著籠壁,卻隻能激起一圈圈漣漪。
籠壁亮了起來。
那不再是單向的光幕,而是360度環繞的立體影像。
左邊的畫麵,是我。
我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躺在慘白的病床上,手臂上插著輸液管。
我時而因疼痛而蜷縮,時而望著天花板發呆,眼神空洞。
右邊的畫麵,是他和林晚晚。
他們在米蘭的陽光下,在華麗的藝術展廳裏,笑得燦爛奪目。
他為她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笑。
他看她的眼神,是我從未擁有過的,那種混雜著寵溺、驕傲和濃烈愛意的光。
陸既明被迫觀看這一切,痛苦地閉上眼,
可那些畫麵像烙印一樣,直接刻進了他的腦海。
他捂住耳朵,可我和林晚晚的對比,像魔咒一樣在他神魂中回響。
這殘酷的鏡像,觸發了我記憶中最致命的一幕。
我被推進了手術室。
冰冷的器械,刺鼻的消毒水味,
麻醉劑被緩緩注入我的身體,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就在我將完全失去知覺的時候,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我聽到門外,護士長焦急的說話聲。
“怎麼回事?病人術中大出血,必須立刻改變手術方案,需要家屬簽高風險同意書!”
另一個年輕的護士回答。
“聯係不上陸先生,電話關機了!我打了緊急聯係人林小姐的電話!”
“她怎麼說?”
那個年輕護士,把手機開了免提。
林晚晚那甜美又疏離的聲音,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了過來,
“簽字?”
她的聲音裏透出為難。
“哎呀,真不好意思。既明正在台上發表獲獎感言呢,現狀是關鍵時刻,我可不能去打擾他。而且我也在慶功晚宴的現場,這麼多嘉賓在實在走不開。”
她頓了頓,用無辜又殘忍的口吻說,
“這樣吧,你們醫生都是專業的,看著辦就好了。我相信你們。”
電話掛斷了。
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在半麻醉的朦朧狀態下,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清晰地聽到了護士站的竊竊私語。
“這都什麼人啊......”
“把老婆的命當什麼了?”
“外包給情敵,情敵還嫌麻煩......”
“可憐哦,再耽誤下去,黃金六小時都要過了......”
黃金六小時。
原來我的命,還有倒計時。
那一刻,我終於徹底清醒。
我所深愛的丈夫,將我關乎生死的責任,像麻煩的行李一樣,打包丟給了我的情敵。
而我的情敵,在享受著他為她鋪就的無上榮光時,
把我這條命,當成了打斷她晚宴興致的騷擾電話掛斷了。
我不是一個人。
成了一件物品,一個麻煩,一筆可以遠程支付的賬單。
那刻,我感覺到,我心臟裏最後一點為他跳動的東西,徹底停了。
死在手術台上的,不隻是我的身體。
還有我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絲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