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幕消失。
陸既明還跪在原地,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癱軟成一灘爛泥。
神明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四次抽簽。”
業報箱自動飛到他麵前。
他抬起頭,絕望地看著我,
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伸出手,這一次,
不再顫抖,而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第四根簽,被他抽出。
“味蕾剝奪”。
神罰無聲無息地降臨。
他捂住嘴,喉嚨裏發出幹嘔的聲音,
這空洞的懲罰,像把鑰匙,打開了另段讓我作嘔的回憶。
林晚晚回國之後。
她頂著青年藝術家的光環,
陸既明,是她最忠實的信徒。
他向所有人介紹:“這是晚晚,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貴人”
那時,他已經忘了,我也曾是拿畫筆的人。
他記得林晚晚所有精細到變態的飲食喜好。
她喝咖啡隻喝某個莊園的特定批次,吃甜點隻吃城東一家法式小館的手工品,
那家店每天限量,需要提前三天預定。
陸既明都能為她辦到。
會因為林晚晚一句“突然想吃了”,
就親自開車穿越半個城市,把那塊小小的蛋糕捧到她麵前,看她露出滿足的笑容。
而我呢?
我對他唯一的飲食要求,就是不要出現芒果。
我芒果過敏,嚴重到聞到味道都會呼吸困難。
這件事,我從認識他的第一天就告訴過他。
可他忘了。
那次家宴,為了慶祝他公司上市。
賓客滿堂,他意氣風發。
宴會最後,他親手端著一塊精致的芒果慕斯蛋糕,走到了我麵前。
“念念,嘗嘗這個,晚晚推薦的,她說這是全城最好吃的慕斯。”
他把蛋糕遞到我嘴邊,期待地看著我。
我看著那黃澄澄的果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幾乎是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既明,你知道的,我對芒果過敏。”
我的聲音很輕,生怕丟了他的麵子。
可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
當著所有親朋好友的麵,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
“念念,今天是什麼日子?就嘗一小口能怎麼樣?別這麼掃興,晚晚一片好心,我特地跑了半個城去買的。”
又是別掃興。
又是晚晚。
又是半個城。
我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在他的世界裏,我的生死,都比不上林晚晚的一句我喜歡。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最終,還是婆婆出來打了圓場,把那塊蛋糕接了過去。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但有些東西,被永遠地留在了我的心裏。
還有一次,林晚晚辦畫展。
陸既明包下了最好的展廳,邀請了所有名流。
他牽著林晚晚的手,站在她的畫作前,像個驕傲的國王在展示他的珍寶。
“晚晚,你的畫充滿了靈氣,你是真正的藝術家。”
他的讚美,毫不吝嗇。
我站在人群的角落,看著他們,像在看一出與我無關的舞台劇。
那天回家後,我鬼使神差地,翻出了我塵封已久的畫具。
那是我丟掉了三年的夢。
我憑著記憶,畫了一幅我們初遇時的場景。
畫完後,我把它立在畫架上,期待著他回家能看到。
我甚至幻想,他會不會記起,他也曾誇過我“有天賦”。
他回來了。
看到了畫。
他隻是瞥了一眼,然後走到我麵前,抽走了我手裏的畫筆,扔在地上。
“這是什麼?家庭主婦的消遣?”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裏滿是輕蔑。
“念念,你現在是陸太太,能不能別再玩物喪誌了?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花點心思在我身上,想想怎麼伺候好我,嗯?”
原來,林晚晚的畫是藝術。
我的畫,就是垃圾。
審判空間裏,陸既明痛苦地抓著自己的喉嚨,感受著味覺消失的空虛。
我隻是冷漠地看著。
陸既明,你現在所嘗到的,不過是我當年所嘗到苦澀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