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顫抖著接起,聽筒裏傳來一個略顯嘈雜,但無比清晰的聲音:
“喂,是蘇晴女士嗎?我們是山地救援隊的。我們在崖下的緩坡上找到了您的母親蘇玉女士,她還活著!”
“轟”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活著!
我媽還活著!
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我,我激動得渾身發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
“但她傷勢非常嚴重,多處骨折,還有嚴重的內出血,這裏有嚴重的山體坍塌,救護車出不去,需要直升機來接應!我們正在上來的路上,最多二十分鐘就能到山腳,你現在讓江先生派直升機過來還有希望,否則......”
否則什麼,他沒說,但我懂。
否則我媽就真的沒救了!
“好!好!我馬上安排!馬上!”
我掛了電話,像是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猛地拔掉手上的輸液針,翻身下床。
劇痛讓我一頭栽倒在地,但我顧不上了。
我爬著,用手肘和膝蓋,一點一點地往外挪。
我要去找江川!
江家家大勢大,派直升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我爬出病房,走廊上空蕩蕩的。
我嘶吼著,呼喊著他的名字。
終於,在走廊盡頭的VIP病房門口,我看到了他。
他和岑晚站在一起。
岑晚隻是受了點驚嚇,卻住著全醫院最好的病房,四五個護士圍著她團團轉。
她穿著幹淨的病號服,臉色蒼白,眼角還掛著淚,顯得楚楚可憐。
“江川!”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朝他伸出手。
他看到我這副樣子,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
“蘇晴,你又在發什麼瘋?醫生不是讓你好好躺著嗎?”
我顧不上他的指責,語無倫次地,把救援隊的電話內容吼了出來。
“我媽還活著!江川!她還活著!你快!快派直升機去接她!求求你了!”我卑微地,像條狗一樣,想去抱他的腿。
江川還沒說話,他身邊的岑晚,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她拉著江川的袖子,滿臉都是自責和委屈,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江川哥......都怪我......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裏,所以蘇晴姐才......才故意這麼說,想讓你更愧疚?”
她抽噎著,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嫂子,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提起了姐姐......你現在這麼說,是不是在懲罰江川哥還念著我姐?江川哥,你別為難了......”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現在就去陪我姐姐!”
說完,她踉蹌著朝醫院的窗口衝過去。
江川本就憤怒不耐的眼神因她又染上了幾分心疼。
他一把將岑晚拉回懷裏,再看向我時,眼神裏已經燃起了滔天怒火。
“蘇晴,我真是小看你了!”
“你為了贏,為了讓我內疚,連狼來了的故事都學會耍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哭喊著,絕望地解釋,“救援隊剛打的電話!我沒有騙你!”
“夠了!”他厲聲打斷我,“你還想嘴硬到什麼時候?岑晚都說了,那下麵根本摔不死人,你現在居然撒謊來騙我?如果我現在派人去你媽沒死,江家就再也沒有你這個少夫人!”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徹底死了。
他身後的岑晚,躲在他的懷裏,悄悄地,對我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得意的微笑。
我癱軟在地,眼睜睜地看著他抱著岑晚,轉身走進了那間溫暖明亮的VIP病房,關上了門。
走廊上,隻剩下我,和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
手機再次響起。
還是那個號碼。
“蘇晴女士嗎?我們已經到山腳了!直升機呢?對接的直升機在哪裏?!”救援隊長的聲音焦急萬分,“再拖下去,人真的要不行了!”
我握著手機,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喉嚨裏像是被堵了一團棉花,窒息的絕望將我緊緊包裹。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醫院盡頭才慢悠悠走來一個保鏢。
“少夫人,岑晚小姐因思念逝姐悲傷過度導致心臟病發作,直升機需要優先保證岑晚小姐的安危。江少已經叫了公立醫院的救護車,不過今天市裏交通擁堵,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到。”
晚一點?
要晚到什麼時候?
晚到給我媽收屍嗎?!
不多時,聽筒裏傳來救援隊長的歎息。
“我們真盡力了,蘇小姐......節哀吧。”
我的世界裏霎時天旋地轉,隻剩下車禍最後那一幕,我母親轟然垂下的手,和她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睛。
我甚至連母親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媽——”
我發出一聲淒厲哀嚎,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