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慕昭最後是被好心人救起送回了王府。

她蘇醒後看著那已被泡得稀爛的信件，絕望地在房間裏哭出聲。

如今距她脫離戴罪之身隻有十日，可信件被毀，就算她能離開這裏也沒有新的證據力求翻案平反了。

慕昭起身，在院裏舞起父親留給她的長槍，將滿心憤懣不甘揮於槍勢之中。

段淩風恰好和陸雪婕一起來看她，見慕昭英姿颯爽，不由得頓住腳步凝視。

慕昭反手一揮，槍頭恰指陸雪婕，後者被慕昭冷若冰霜又不失威嚴的眼神一橫，嚇得幾乎跌坐在地。

陸雪婕紅著眼，手指顫巍巍地撫著肚子，“姐姐是要殺了我嗎？為什麼故意嚇唬我？”

段淩風這才回過神來，急道：“昭昭，雪婕好心來看你，你怎能這樣！”

“我在自個院子裏練槍，是她自己不長眼湊過來。”

陸雪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用力吸氣道：“我的孩子，我肚子好疼……”

慕昭沉默不語地看著她做戲，段淩風方才眼中的驚豔已被怒意取代：“慕昭！若雪婕的孩子有事，我定要你好看！”

她冷冷道：“王爺這麼擔心這孩子，可要護好了。”

她手腕輕轉，長槍在空中舞出漂亮的弧度，隨後朝著陸雪婕閃電一樣飛去——

“啊！”陸雪婕尖叫著跪倒在地。

長槍掠過她耳側，擦斷她一截長發，最後牢牢釘在門上。

“這才是嚇唬你。”慕昭負手而立，語氣淡漠無比。

陸雪婕顫抖著唇：“淩風，讓我走吧，姐姐這樣戲弄折辱我，說不定哪天就會要了我和孩子的性命！”

段淩風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淚眼心疼不已，目光如刀鋒般掃視慕昭麵無表情的臉：“慕昭，你簡直不可理喻！”

他輕聲撫慰著陸雪婕，後者含淚道：“除非淩風你挑斷姐姐的手筋，讓姐姐無法再舞刀弄槍嚇唬我，我就不會走了。”

見他不語，陸雪婕抖得如風中落葉，掙開他的懷抱就要走。

“來人，”段淩風沉聲道，“挑斷王妃的手筋。”

慕昭聞言，身子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上血色頓時消散。

她提起力氣想掙脫侍衛，段淩風卻以極快的速度折斷她父親留下的那柄長槍，飛身上前，用半截木棒在她腿上重敲兩下。

慕昭猛地摔在地上，被人死死按住。

“這是你欠雪婕的。”

還不等慕昭反應，他奪過侍衛的長劍，朝她右手腕狠狠刺下！

“啊——”

慕昭痛不欲生地叫出聲，全身都劇烈地痙攣起來，她的右手瞬間鮮血迸發，接著以一種無比怪異的姿勢垂落下來。

她倒在地上吸著冷氣冷汗，額角冒出大顆大顆的，腦海不受控製地想起年少時和段淩風一起舞槍的畫麵。

春風溫和，衣袍翻飛，可時過境遷，一切都無法回到最初了。

慕昭硬生生疼暈過去。

待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在房間裏。

陸雪婕坐在床邊朝她甜甜笑著：“姐姐，被心愛之人挑斷手筋的感覺，可還好受？”

“識相的，就該把這王妃的位置老老實實地給我讓出來。”

慕昭並未過多言語，隻拿出和離書扔到陸雪婕麵前：“你若有本事讓他簽下，我就走。”

陸雪婕有些不可置信，隨後帶著幾分驚喜地拿走了那和離書。

幾日後，宮中傳來喜訊，聖上喜得愛女，邀京中達官貴人參宴。

段淩風帶上了想見世麵的陸雪婕，宴會當日，貴女們看著慕昭被冷落在一旁，不禁都有些議論紛紛。

“她一個正室王妃，竟把日子過成這樣？”

“有什麼稀奇？她是賣國賊的女兒，另一位是檢舉人，我看這王妃之位很快就要換人了！”

“你們別這麼說姐姐。”陸雪婕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雪婕，你們住在一塊，你沒被慕昭欺負吧？”

陸雪婕聞言，頓時紅了眼圈：“沒、沒有被欺負，不過是替姐姐洗衣、洗腳之類的小事，先前我也這樣伺候過慕將軍，都是我應做的。”

眾人一片嘩然。

“你說什麼？”慕昭微怒。

她能容忍自己受委屈，卻無法忍受亡父再被人指指點點。

陸雪婕“撲通”一聲跪下來：“姐姐，我知道我不該說，可是慕將軍他曾威逼利誘想欺辱我，你也是知道而且默許的呀！”

“胡說！我父親一生正直磊落！從未做過這種事！”慕昭怒不可遏地拽緊陸雪婕的衣襟。

周圍人的恥笑和議論讓慕昭的身子因為怒意止不住地發顫，恨意在她眼裏凝成霜。

段淩風聞聲而來，一把推開慕昭，將啜泣的陸雪婕護在身後。

“何人敢在皇家宴會鬧事？”皇後極具威嚴的聲音傳來。

皇後怒道：“擾亂宴會，該罰一百巴掌！寰王，是你府中哪個家眷在此喧嘩？”

陸雪婕猛地顫抖一番，淚意在眼中閃動。

段淩風握緊她的手，回道：“是……王妃不懂事，望皇後責罰。”

慕昭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像是發出一聲蒼涼的歎息。

她被迫跪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嬤嬤使足力氣掌摑。

屈辱、悲傷、失落化作萬千利刃，將慕昭釘死在柱上供人嬉笑議論。

她被打得眼前發黑，能感受到段淩風朝她投來目光，可她不願再想、更不願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