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轎車在公路上疾馳,接連闖過數個紅燈。
阮清莞被安全帶勒得生疼,側臉貼冰冷車窗,看窗外街景倒退,意識逐漸恍惚。
陸北川很少失態。
唯一一次是三年前她被阮清瑤推下樓梯,失血過多昏迷。
他瘋了一樣抱她衝往醫院,甚至闖了救護車通道。
那時她躺在他懷裏,聽他急促心跳,以為自己被珍視。
後來才明白,他隻是怕她死了,阮清瑤就沒了藥引。
“瑤瑤病情惡化了。”陸北川聲音打破沉寂,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但那疲憊並非為她。
“醫生說需要大量輸血。”
阮清莞閉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記得昨天是阮清瑤的生日。
全家在酒店舉辦盛大派對,阮清瑤身穿高定禮服,如公主般被眾人簇擁。
而她因做的長壽麵不合阮清瑤口味,被阮母罰在廚房清洗所有餐具,直至淩晨才拖著一身酸痛回到房間。
那時陸北川也在派對上。
他為阮清瑤獻上價值千萬的項鏈,眼底溫柔幾乎溢出來。
“北川哥,”阮清莞聲音輕得像自嘲,“你還記得我們交換戒指那天嗎?你說等阮清瑤病好,就娶我。”
陸北川握方向盤的手猛然收緊,車身幾不可察一晃。
他沒有回答,隻將油門踩得更深,用速度掩蓋一切。
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鋒利,徹底斬斷她心中最後一絲念想。
私人診所的白色建築很快映入眼簾。
阮清莞被陸北川半拖半拽拉進病房。
冰冷針頭刺破皮膚時,她連眉都未曾皺一下。
鮮紅血液順輸液管流入血袋,一滴,又一滴,如同計量她被不斷消耗的生命。
“抽多少?”護士問。
“越多越好。”陸北川聲音自身後響起,冰冷如鐵,“隻要她能撐住。”
阮清莞身體幾不可察一抖。
她的血型特殊,每次抽血不得超過300cc,否則引發嚴重眩暈心悸。
這是醫生反複叮囑的,他不可能不知。
可他隻在乎阮清瑤是否夠用。
血袋逐漸充盈,阮清莞臉色越發蒼白,視線開始模糊。
“差不多了。”護士盯著監護儀上驟降的心率,有些猶豫。
“她血壓一直在掉。”
“再抽一袋。”陸北川不容置疑。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阮父阮母與阮時謙簇擁著阮清瑤走了進來。
阮清瑤臉色蒼白偎在阮母懷中,看見阮清莞胳膊上的針頭,立刻紅了眼眶:“姐姐,對不起,又要麻煩你了......”
阮母頓時瞪向阮清莞,語氣尖利:“你看看你!平時讓你多吃些你不聽,現在抽點血都沒力氣!要是耽誤了瑤瑤治療,我絕饒不了你!”
阮父眉頭緊鎖,沉聲道:“以後按時吃飯,按時休息,別總讓我們操心。瑤瑤的身體不能出任何差錯。”
阮時謙在一旁嗤笑:“就是。你生來就是為了瑤瑤,這點苦都受不了?”
他們的話像淬毒的針,一根根紮進阮清莞心臟。
她望著眼前這三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看他們眼中對阮清瑤的關切與對自己的漠然,隻覺無比荒謬。
血袋終於裝滿,護士拔下針頭,用棉球按住針孔。
阮清莞掙紮想坐起,卻被一陣猛烈眩暈擊倒,重新跌回床上。
陸北川扶住阮清瑤的肩,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好了,血夠了。我們回去。”
阮清瑤乖巧點頭,經過阮清莞床邊時腳步微頓,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輕說:“姐姐,謝謝你啊。北川哥說了,等我病好,你們就解除婚約。”
阮清莞猛地睜大雙眼,看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心臟像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原來他什麼都告訴了阮清瑤。
原來她連被欺騙的資格,都即將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