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清莞簽下無名島嶼產權轉讓書時,指尖顫抖並非猶豫,而是長久壓抑後的釋放。
海風掀起單薄衣肩,鹹澀涼意滲入肌膚,吹不散心頭二十載陰霾。
她曾誤認陸北川是生命唯一的光,後來才明白那不過是誘人深入的虛假燈火。
身為阮清瑤的活體藥引降生,她的人生自開端便被釘死在奉獻的十字架上。
阮清瑤患罕見先天性血液疾病,唯她能抑製病情惡化。
她成了阮家行走的血庫,是妹妹續命的工具。
在那些被家人冷眼相待、被妹妹百般刁難的灰暗歲月裏,陸北川的出現像一道裂縫,透進些許她誤認的暖意。
他會在她被阮父罰站挨餓時偷偷翻牆遞來熱包子。
會在阮清瑤故意推倒她後蹲地包紮,輕聲說“別怕”。
也會在她熬夜為阮清瑤準備飲食時默默守候,遞上溫熱的牛奶。
情竇初開的少女,將這點精心設計的溫柔錯當救贖。
她知道身份尷尬,知他是哥哥阮時謙的朋友、年長幾歲,總怯生生喚作“北川哥”。
可心底懵懂愛意仍如藤蔓瘋長,無聲蔓延。
他們甚至瞞著所有人,在城郊破舊小教堂裏交換戒指。
那枚她用半年零花錢攢出的銀戒,被他鄭重戴在她指尖。
他說:“等瑤瑤病好,我們就結婚。”
她信了,賭上全部自己。
直到那天,她無意聽見書房裏他同阮清瑤通話。
“放心,我會看好她,絕不讓她跑掉。你的藥引不能出錯。”
“戒指?哄她聽話的把戲,你還當真?”
“待你徹底康複,我們就公布婚訊。她......不過是個工具。”
窗外陽光絢爛,卻刹那將她凍作冰雕。
原來所有溫柔皆是算計,所有承諾都是謊言。
他愛阮清瑤,甘願為她編織巨網,將自己牢牢鎖在其中。
那她算什麼?
“阮小姐,請再次確認。”律師聲音冷靜得不帶情緒。
“這座島嶼位於公海邊緣,沒有固定航線。一旦登島,相當於從所有人世界裏徹底消失。”
阮清莞抬頭望向遠處翻湧海浪,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穩住手腕,簽下自己名字。
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清晰決絕。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找不到我。”
律師點頭。
“產權交接需一周時間。一周後,會有人接應您登島。”
她接過文件,將最後一筆屬於自己的存款轉入海外賬戶。
這筆錢是外婆留給她的信托基金,她暗中運作多年,才得以在今日派上用場。
轉身走向碼頭時,腳步是從未有過的輕快,仿佛卸下千斤枷鎖。
剛踏上碼頭石階,一輛熟悉黑色轎車疾馳而至,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銳響,猛刹在她麵前。
車窗降下,露出陸北川那張俊朗卻緊繃的臉。
這是她窺見真相後第一次見他。
阮清莞心跳驟停,下意識後退,那句習慣性的“北川哥”哽在喉間,最終化作冰涼沉默。
陸北川推門下車,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焦躁。
不等她反應,他已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
“跟我去醫院!”他聲音強硬不容置疑,將她狠狠塞進副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