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譚婆婆那間小屋,我睜著眼睛熬了一夜。
枕巾濕了又幹,天也蒙蒙亮了。
我背著沉甸甸的菌子走到村口。
一輛車橫在麵前,差點蹭到我。
這村裏唯一一輛的小轎車,是我省吃儉用攢錢買的。
車窗搖下來,露出周澤塵討好的臉。
“瑤瑤上車吧,鎮上太遠了,我送你去。”
我愣住了。
以前無數個天不亮的日子,我背著幾十斤的菌子,走那二十多裏又陡又滑山路的時候。
他周澤塵要麼摟著被子睡大覺,嫌我吵著他。
要麼就是擺擺手,說村委事忙沒空。
他甚至說我的簍子太臟,會弄臟車子的真皮座椅。
我攥緊背帶,想繞開車門繼續走。
周澤塵跳下車攔住我,搶過簍子就往後座塞。
“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他語氣焦急,好像真的為我擔心。
我盯著他,沒動。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
“瑤瑤,我想明白了,什麼狗屁投資,我不要了。”
“明天我就把林萱送走,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這一刻我的心可恥地動搖了一下,沉默地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車子顛簸在坑窪的山路上。
車裏氣氛僵得能凍死人。
沒開出二裏地,周澤塵手機又響了。
他毫不留情地按掉。
沒過一分鐘,又響。
直到第四個電話打進來,周澤塵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
他當著我的麵關了機,把手機狠狠扔到後座。
周澤塵擠出一個輕鬆的笑,試圖緩和氣氛。
“等會兒賣了菌子,我帶你去買幾身新衣服。”
“我們再下館子吃點好的,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的心被反複淩遲,一句話都說不出。
關機後,周澤塵明顯變得心不在焉。
果然,在下一個路口,他竟然魂不守舍地闖了一個紅燈,嚇得對麵三輪車猛按喇叭。
到了鎮上集市,我手腳麻利地交貨,厚厚一遝錢拿到手。
我沒像過去三年那樣,看都不看就塞進他口袋裏。
這次,我仔細數了一遍,然後穩穩當當地塞進了貼身的布包裏,拉好了拉鏈。
周澤塵在一旁看著,臉色瞬間沉下來,想說什麼,但還是勉強忍住了。
他轉而笑著拉起我沾泥的手。
“瑤瑤我答應過你的,要給你買個金鐲子,咱現在就去金店!”
這個金鐲子他念叨了整整三年。
我每次都說不要,攢著錢給村裏辦事要緊。
其實心裏不是不想要,是心疼他,心疼那錢。
現在我倒要看看,他這出悔過的戲要怎麼演。
我大大方方地跟著他進了鎮上最大的金店。
店員上下打量著我們的粗布衣裳。
周澤塵有些不自在地挺直腰板。
“瑤瑤你隨便選!今天老公給你買!”
沒等我真的去挑,他快速在櫃台裏掃了一圈,手指急切點在一個角落。
“把這個拿出來看看。”
店員取出一款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金絲鐲子。
周澤塵拿在我手腕上比劃,嘴裏嘖嘖稱讚。
“這個多秀氣,最適合你了。”
店員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
我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一巴掌。
這可憐的金鐲子,配不上我為他付出的萬分之一。
就在這尷尬的時刻,林萱雙眼通紅地衝了進來。
“周澤塵你竟然敢掛我電話,還關機?”
“你把我當什麼了!”
周澤塵臉上紅一塊白一塊。
“你跟蹤我?!”
林萱尖笑著舉起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一個粉色APP的界麵。
“我用得著跟蹤?你別忘了,我們大學綁定的情侶APP從來沒解綁過,定位永遠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