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想再麵對周澤塵。
譚婆婆收留了我,就像十四歲那年我離家出走到青溪村時一樣。
周澤塵找來了,我正幫譚婆婆搓玉米。
他撲通一聲跪下,把地上的灰都砸飛起來。
“瑤瑤我錯了。”
“那情人蠱菌...我才知道是真的。”
我眼皮都沒抬,繼續搓我的。
“七夕那晚你上山後,我喝了點酒...就糊塗了那一次,你原諒我好不好?”
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的記憶湧上心頭,幾乎要將我溺斃。
那句“好”就要脫口而出。
可這時,周澤塵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慌裏慌張掏出來,屏幕上的來電備注是“寶兒”。
周澤塵啪地按掉,額角滲出冷汗。
我自嘲地笑著問他:“誰啊?”
“沒誰,可能是推銷的。”
鈴聲又不依不饒地響起來。
他像是被燙了屁股,猛地彈起來。
“我突然想起村委還有急事,等我忙完就開車來接你回家。”
說完,他落荒而逃。
以前我把采菌子賣的錢,一分不少全塞給他,指望他能帶著青溪村致富。
可周澤塵眼裏,隻有自己的前途。
我對著早已空無一人的門口,淡淡地“嗯”了一聲。
直到天擦黑,也沒等來周澤塵。
我隻好摸黑走山路回家拿銀行卡。
推開木門,油煙味和嬌俏的笑聲砸在我臉上。
灶台前,周澤塵正不緊不慢地揮著鍋鏟。
林萱摟著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頭,湊過去嘗了一口菜。
“還是你做的飯香,雲瑤做的喂豬都不吃。”
周澤塵一回頭,臉瞬間僵了。
林萱反而摟得更緊,挑釁地揚著下巴。
“瑤瑤你怎麼自己回來了?”
周澤塵慌忙推開林萱,結結巴巴地解釋。
“萱萱水土不服,胃疼得厲害,實在沒辦法了我才...”
林萱打斷他,聲音嗲得能掐出水:
“澤塵你緊張什麼呀。”
“想起大學那會兒,我們在校外租房,你天天做飯給我吃,半個月都不重樣呢。”
原來他不是不會,隻是不想給我做。
戀愛時他拉著我的手,說得那麼真誠:
“我最討厭油煙味,從沒下過廚,以後要辛苦我的瑤瑤了。”
我當時心裏灌了蜜,覺得能給他做一輩子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周澤塵吼了一句:“萱萱你別說了!”
他端過桌上那盤粉蒸肉,遞到我麵前,想拉我的手。
“瑤瑤你別聽她胡說,快嘗嘗這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肉用荷葉包著,一股熟悉的清香鑽進鼻子。
是我從小最愛吃的荷葉粉蒸肉。
我媽死後,就再沒人給我做過。
嫁給他三年,我知道他愛吃鹹辣,飯桌上就再沒出現過一道我愛的清淡菜。
我夾起一塊塞進嘴裏。
看著周澤塵那慌張又期待的眼神,眼淚止不住地打轉。
“林小姐說的沒錯。”
“真的很香。”
周澤塵眼裏那點愧疚的光,啪一下滅了。
我走進裏屋,從炕席底下摸出我藏得嚴嚴實實的銀行卡,緊緊攥在手心。
轉身走進黑夜,一次頭都沒回。
身後傳來周澤塵慌張地叫喊。
“瑤瑤你去哪兒!”
還有林萱假惺惺的勸阻。
“澤塵你別管她了,她這個臭脾氣都是你慣的。”
“我們快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山風刮在臉上,真是又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