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夫人...醒一醒......”
沈蘭茵緩緩睜開眼,幾個廚房的婆子看見她醒來,掩飾不住的激動。
“來,夫人,我們幾個湊錢買的藥,您快喝了吧!”
沈蘭茵艱難起身,半晌問道:“是你們救了我?把我帶回房的?”
幾個婆子相互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您一向體恤我們,前年俺孫子生病,還是您放俺回家,還包了五塊大洋讓俺給孩子看病。”
“俺們不能見死不救。”
沈蘭茵聞言,鼻子一酸。
她從小父母寵溺,哥哥疼愛,嫁人了之後也是當家主母,夫妻和諧。
哪能想到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曾經施恩無數,現在落魄了才見真心,曾經簇擁她周圍的人一個都見不到,就連她的丈夫,此刻也在摟著別的女人。
隻有這幾個樸實的婆婆伸手救了她。
“今日...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以後我一定報答。”
婆子擺擺手,“不敢當,夫人現在剛小產,郎中說了,您的身體本來就虛弱,現在更是需要好好靜養,萬不可再挪動了。”
沈蘭茵點點頭。
幾個婆子見狀放下心,麵露難色道:
“夫人,時候不早了,我們還得去廚房幹活,就不在這繼續呆著了。”
沈蘭茵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遲疑問道:
“這個時候,不應該休息了麼?”
婆子相互看看,其中一個支支吾吾的說道:“現在何姑娘當家,說之前的太壓榨我們了。”
“就改成......酉時二刻下值了。”
沈蘭茵皺緊眉頭,“既然是酉時二刻,為什麼現在你們還要趕去廚房?”
“之前有人早早下值,第二天就被辭了.....現在沒人敢真的下值,而且要是被何姑娘看見俺們不是‘自願’的留在陳府幹活,會扣月錢。”
一個婆子為難道。
沈蘭茵不自覺的抓緊手下的床單,何婉珍口口聲聲說的不剝削難道就是這樣的麼?
陳延生心心念念的外麵世界的新東西,原來就是這樣的麼?
婆子們看著沈蘭茵難看的臉色,又壯著膽子說了一句:
“其實俺們大家夥兒都很想念你管家的時候.....”
她們說完這些,就匆忙離開了。
沈蘭茵一個人躺在床上,隻覺得五味雜陳。
後麵的日子,她足不出戶。
隻是靠在窗前數著小紅去的日子。
有時候聽到路過的丫鬟談論陳延生又為了何婉珍做了什麼事。
“老爺今天為了哄何小姐開心,包了整個縣城的炮仗!你看了麼?”
“今天何小姐一句話,老爺不僅免了村西整整一年的租子,以往誰能有這麼大的臉麵。”
“運進來的那些是什麼?白花花的。”
“據說那叫什麼婚紗,老爺想娶何小姐,何小姐想要啥西式婚禮,這些據說都是花大價錢從啥海外運過來的洋玩意兒。”
沈蘭茵苦笑,眼前浮現陳延生對她信誓旦旦的樣子。
心下更加酸澀,曾經的陳延生對她多好,連她做針線活手指被針紮了一下都心疼不已。
可現在,距離她流產已經有一個月了,陳延生瞞著她迎娶何婉珍,連一個看望都沒有。
這就是他的真心,這就是他們從小的情誼。
區區兩年,變得竟然這麼快!
沈蘭茵這次小產傷了根本,加上身體本來就弱,修養了一個月才堪堪能下地。
這天何婉珍又闖進她的院子,不顧她的身體強行要拉著她去巡地。
“夫人,改革也有一段日子了,我要讓你見識一下改革的成果。”
“看看沒有你們的壓迫,他們過得多好。”
到了田埂間,何婉珍隨手叫了一個農婦來談話。
“莫大娘,今年光景怎麼樣?”
麵前的農婦滿臉菜色,小心回話:“還不錯的,自從改了收租的規矩之後,大夥幹活都輕鬆多了.....”
何婉珍聞言滿意一笑,“看吧,太太.....沒了地主的壓迫,他們幹活的勁頭都增加了。”
“我敢保證,雖然收的租子少了,但是田間的收成一定會翻倍!”
可沈蘭茵卻看到地上的新苗都病殃殃的,忍不住開口問道:
“發的種子質量很差麼?往年這苗都已經長一尺了。”
農婦支支吾吾:“現在陳家已經不會給我們發良種了。”
“這是我們自己從外麵買的種子。”
一旁的何婉珍皺著眉頭,“太太,之前你們連人家種什麼都要管,不發種子,是讓他們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你知道什麼叫做主觀能動性麼?”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讓他們想種什麼就種什麼,才能會更有積極性!”
一旁的農婦欲言又止,沈蘭茵忍不住開口反駁:
“光景不好,種子也貴,以往陳府都是免費給他們發一些良種,這樣保證收成。”
“現在你撤了這項,種子又貴,質量參差不齊,如何能成?”
何婉珍卻冷嗤一聲:“你們地主老財會有這麼好心?”
“別以為我不知道,給了種子什麼都要聽你們的,更方便你們剝削人。”
農婦欲言又止,剛想說什麼,被何婉珍一口打斷。
“莫大娘,咱們拿出點骨氣,不用地主家的一粒種子。”
“照樣能有好收成!”
沈蘭茵再也忍不了了,徑自開口。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