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天明,她才被陳家的長工發現,帶回了陳家。
醒來的時候,陳延生正坐在床邊,眼下的青黑濃重,像是守了整整一夜。
“醒了,蘭茵.....”
見她醒來,陳延生連忙端起來一碗熱熱的湯藥,細致小心的喂給沈蘭茵。
沈蘭茵無意識的吞咽著遞到唇邊的中藥,一股幹澀的苦意瞬間浸滿整個口腔。
見沈蘭茵皺眉,陳延生馬上遞上早就準備好的蜜餞。
動作貼心溫柔,一如往常。
可沈蘭茵知道,陳延生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良人了。
“藥喝完了,你可以離開了。”
沈蘭茵聲音冷淡,明顯不想和他在多說什麼。
陳延生歎了一口氣,“蘭茵,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我以為你應該是最懂我,最理解我的。”
“畢竟咱們也是一起度過了多少日子。”
聽到這裏,沈蘭茵臉色微頓,陳延生曾經對她的好都不是假的。
他見狀繼續說道:
“我就知道你是最識大體的,婉珍那邊受了驚嚇,又覺得對不起你,鬧著要走。”
“你能不能跟我去給她賠個罪。”
話音剛落,沈蘭茵表情瞬間變得灰敗。
半晌,她才從喉嚨中擠出一聲冷笑。
“我說你來找我是做什麼,原來是因為這個。”
“憑什麼我要給她道歉?”
陳延生語氣裏帶著譴責,“你看你,為什麼總是那麼計較。”
“我是你的丈夫,現在我需要你,你就不能賢惠一些麼?”
沈蘭茵聽到這話,渾身僵硬。
“我不賢惠?陳延生你捫心自問,我自從做了這個家的當家主母,裏裏外外我都盡心操持。”
“現在你讓我去為一個莫須有的錯誤而道歉,不可能!”
陳延生耐心耗盡,拂袖而起。
“蘭茵,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為了大局,你必須去道歉!”
沈蘭茵苦笑,任由門外的婢仆將她拖下床。
她很想問陳延生,這麼害怕何婉珍走,到底是為了所謂的大局還是他個人的私心。
可是她沒有問出口,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來到何婉珍院裏,滿眼都是陳府壓箱底的寶貝。
何婉珍站在院子裏,披著大氅,穿著千金一匹的緙絲裙,拎著行李就要離開。
“婉珍,蘭茵來跟你道歉了。”
聽到陳延生的聲音,何婉珍眼神一亮,隨後又故意別過頭去。
“別哄我了,蘭茵姐姐肯定生我的氣了!”
陳延生使了個眼色,下人將沈蘭茵摜在地上,陳延生一把扯住她的手,拉到何婉珍麵前。
“沒哄你,你看!”
陳延生刀子一樣的眼神看向沈蘭茵,沈蘭茵低下頭,緩緩開口:
“對不起,婉珍。”
“你留下來吧。”
可聽到她道歉的何婉珍更加委屈,怒視著陳延生。
“蘭茵姐姐一看就不是情願的,陳延生,你是不是你逼蘭茵的!你太過分了!”
陳延生瞥了一眼沈蘭茵,揚起唇角笑的溫柔謙和,周圍熟悉他的下人已經微微打起寒顫。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讓蘭茵親自跟你說。”
沈蘭茵揪緊中衣衣擺,“他沒有強迫我,是我真心想給你道歉的。”
“別生氣了,老爺和我都希望你留下來。”
何婉珍有些動搖,“真的麼?蘭茵你也想讓我留下來?”
沈蘭茵閉上雙眼,點點頭。
何婉珍笑了,笑容裏有種天真的殘忍。
“我不信,除非蘭茵姐你給我下跪,磕頭求我留下。”
“不然這府裏的人都不服我了,以後我還怎麼幫延生改革陳府呢?”
陳延生麵色不變,拍向沈蘭茵肩膀的手卻使了大力。
沈蘭茵咬牙,可敵不過他的力氣。
“撲通!”
眾目睽睽之下,她跪了下來。
下人的眼神死死看著曾經在他們眼裏尊敬的當家主母,不由的帶上了輕視。
他們最會看風向,沈蘭茵知道,以後她在這裏府裏一點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她想,反正她也要離開這裏了。
何婉珍歡天喜地的放下行李,毫不避諱的挽著陳延生的胳膊。
“好吧,看在蘭茵的麵子上我就留下。”
陳延生帶著她離開院子,下人們也魚貫離開。
沒人在意和理會沈蘭茵。
她想起身,小腹突然傳來劇痛,一股股熱流從腿下流出。
她低頭一看,一片血紅,染濕了白色的雪。
她猛然想起,自己已經有三個月沒來月信了。
一股巨大的悲傷從她的心頭噴湧而出,她知道,這個孩子留不住了。
喉間腥甜發癢,她再也控製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老爺,不好了,夫人吐血昏倒了,流了好多血!”
陳延生聞言回頭,臉上帶著慌張,邁著大步朝她走來。
這時候何婉珍身邊的丫鬟喊道:
“老爺,何小姐被石頭絆倒了磕到牙齒了!”
陳延生的步子一頓,最後還是轉身朝何婉珍走去。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看到的是陳延生離開的背影,如此決絕,不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