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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悟頓悟
馬銀春

2.不立文字,不離文字

終日尋春

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嶺頭雲。

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上麵這首小詩,是一首著名的禪詩,出自中國曆史上第一位女禪師無盡藏尼。無盡藏尼是唐代人,是我們前麵講過的六祖惠能的女弟子。但早在惠能出家之前,她就已經出家了。那麼,聞道在先的她又為什麼會拜在惠能門下呢?這就又引了一個禪宗典故:

當年,五祖弘忍為防止惠能受神秀等弟子傷害,傳授衣缽當夜,就讓慧能先遠遁南方,待時機來到再出來弘揚禪法。饒是如此,惠能在南下途中仍然遭到神秀等人的追殺,若非逃得快,衣缽險些被奪。後來,惠能好不容易逃回嶺南,輾轉來到一個叫曹溪(今廣東省曲江縣東南)的地方。考慮到神秀等人不會就此停手,因此惠能不敢去附近的寺廟掛單,隻好在當地隱居。

這種生活當然是很艱難的,好在惠能結識了當地一個叫劉士略的儒士,家裏有錢,且愛好佛法,還有一個出家的姑姑,也就是無盡藏尼。在劉士略的引薦下,二人相識。無盡藏尼常常誦讀《大涅槃經》,但慧根不是太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而惠能隻聽一遍,就能理解其中的妙義,讓無盡藏尼很是欽佩。估計這個無盡藏尼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有一天,她拿著《大涅槃經》,指著經上的一個字問惠能念什麼,沒想到惠能說:“這你可問錯人了,我根本不識字。你要問就問其中的道理吧!”

無盡藏尼先是一愣,繼爾以一種懷疑的口吻問:“你連字都不認識,經都不會讀,你怎麼會懂其中的佛法?”惠能說:“佛法和文字沒有關係。”見無盡藏尼還是半信半疑地看著自己,慧能進一步解釋說:“佛法就好比天上的明月,文字就像我們的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卻不是明月本身,看月亮也不一定通過手指。”

一番話說得無盡藏尼連連點頭,於是她把不明白的佛經念給慧能聽,慧能為她一一解答,解決了無盡藏尼困擾心頭多年的問題。此後,她在當地廣泛宣傳惠能是悟道之人,還利用家族影響力,號召當地父老捐錢捐物,在一座毀於戰火的寺廟故基上,為惠能重新建了一座寺,也就是寶林寺。沒多久,寶林寺就聚集了不少僧人。不過這也為惠能帶來了麻煩。九個月後,神秀那些人就循風而來,放火燒山。好在惠能躲入前山一個石窟中,再次逃過一劫。

那個無意中救了惠能一命的石窟,後人稱為“避難石”。我沒去過,百度上說,它位於今廣東省韶關市曲江區南華寺西南方約3公裏處的大旺山半山腰,由三塊巨石組成,離地兩米,就像一個佛龕,裏麵有六祖當年在洞內打坐時頭、腰、臂、膝以及身上的袈裟摩擦洞壁所留下的痕跡。雖然我沒去過,不過我仍然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假的。試想,袈裟碰一下石壁,都能留下明顯痕跡,這得多大的神通?有此神通,還用得著躲起來?——告訴你什麼是佛法,什麼又是佛教傳說,這是本書作者的首要責任。

當然,除“避難石”上的偉大痕跡外,這段公案的其他內容還是如假包換的。些許神話色彩,也不影響這段公案帶給我們的偉大啟示。

會讀經的不懂佛法,不認字的倒深諳其妙,這看似不合情理,現實生活中卻不鮮見。一個很普遍的例子,有些人,從小就讀書,成績也不錯,但大學畢業後連工作也找不到,沒辦法又去考研,接著讀。而有些人,頂多受過九年製義務教育,或者幹脆沒讀過,從小輟學,但日子過得不比前者差,成就不比前者低,生存能力特別強,甚至人生觀、價值觀等也很讓人欽佩。應該說,其中的原因不止一點,但有一點最重要,那就是如惠能所說,要分清“手指與月亮”的關係。具體說來,就是有些人分不清書麵知識與實際能力的關係。人們常說,知識改變命運,其實這是一個籠統的說法。首先,知識廣泛存在於生活中,更如佛法廣泛存在於人世間。我們不能認定那些學曆低的人就一定沒知識,他們隻是理論知識稍差些而已。其次,知識要有實用性。沒有實用性的知識,是沒有多大意義的。比如一個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世,南北極、撒哈拉、亞熱帶,動物、植物、礦物,幾乎什麼都懂,但就是不會做飯。當他餓肚子時,這些知識一條也派不上用場。此外,知識需要轉化為實際能力。僅僅懂些理論知識,拿著有關部門頒發的一個小本子,是遠遠不夠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很多知識是非常玄妙的,尤其是像佛學、禪學之類唯心的知識,不像物理、數學、化學等科學知識,沒有定理,沒有公式,沒法計算,不能稱量,需要相當的悟性和相應的生命體驗。而悟性和生命體驗這種東西,同樣沒有標準,所以禪宗主張“不立文字”,為的也不過是讓後世僧眾越過文字,不膠著於文字,從自己的生活中領悟佛法禪機。

那麼,禪宗是不是真的“不立文字”呢?當然不是,否則我們今天也就看不到、聽不到那些曆經千百年流傳下來的相關典故及心法了。這些典故和心法,就好比惠能說的手指,沒有它們,我們從哪兒學起?所以“不立文字”,實際上也“不離文字”。

比如典籍上說,脫胎於中國禪宗的日本曹洞宗著名禪師白隱有位弟子,有一段時間,他自認為已經開悟,既不拜佛,也不焚香,還撕扯《大般若經》當草紙。別人批評他,他就說:“我就是佛,佛就是我。我們禪宗講究不立文字,這些經文全是廢紙一堆,拿來擦屁股,有何不可!”白隱禪師知道後,就把他叫來,對他說:“聽說你已經成佛了,可喜可賀!但是佛的屁股是何等尊貴,用這種廢紙當草紙,不是太不相稱了嗎?以後你還是用清潔的白紙吧!”一番話說得他不好意思起來,從此痛改前非,正心修行。

禪宗曆史上,不是沒有類似的行為,比如以燒佛像著稱的丹霞禪師,和我們此前說過的“俱胝一指”的公案一樣,如果不懂得其中的奧妙,那是不能隨便伸手的。不懂裝懂,人家說“不立文字”,他就把佛經拿來擦屁股,這叫狂禪、浪禪、野狐禪,不是真禪。想得真禪,還得從潛心研讀經典開始。

我們在前麵一節說過,有些話根本不必說,有些話說了也白說,但這並不是說就一定不說話。禪宗的大師們,也沒少用語言提點弟子。同樣的道理,禪宗雖講究“不立文字”,但也從未主張盡廢文字。不立文字,可以傳法;立了文字,有利於更廣泛地傳法。所以,曆代高僧大德仍然為後世留下了汗牛充棟的語言和文獻,它們就好比惠能所說的手指,雖然未必能準確無誤、絲毫不差地為我們指出月亮在天空中的具體位置,畢竟有時候月亮會為烏雲所遮蔽,但它至少可以讓我們循著那根手指,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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