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我之所以寢食難安是因為總是惦記自身的榮辱得失,如果把這一切都拋開,還有什麼能擋住我的快樂?
在這裏,老子剖析了自己不快樂不幸福的原因,那就是看不透時間的紛紛擾擾、熙熙攘攘。“及吾無身,吾有何患?”這是一種感歎,但更多的是一份看破人世後的寧靜。月的陰晴圓缺是客觀規律,是自然而然就發生的轉變。人的悲歡離合,順逆窮通,如同皓月一樣,也是自然的。要是能洞悉了然這樣的變化,自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份超然,就是豁達的真正原因。
不管身處順境逆境,隻要你心胸開闊,心境平和,那麼你就能夠不被環境變化而影響,隻覺日日是好日,四季都是好時節,始終擁有快樂。
一個月皎風清的夜晚,雲門交偃禪師把弟子們召集在一起講法,他問道:
“十五日以前不問汝,十五日以後道將一句來!”
弟子們聽了麵麵相覷,他便自己代答說:“日日是好日。”
這段公案非常有名,翻譯成白話就是說:“開悟以前的事我不問你們了,開悟以後的情境,你們試著用一句話說來聽聽!”學生們正在想的時候,他自己就說:“天天都是好日子呀!”
“日日是好日”最能體現禪者的境界,宋朝的無門慧開禪師,曾經專門為雲門的這句“日日是好日”,寫下一首傳誦千古的禪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嫌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四季如是來,如是去,我們若能真心體悟到它們的殊勝情趣和景致,自能得到一番自在和逍遙。
但是,世俗的人們往往因為“嫌情”——分別心、取舍心,而產生種種掛礙和計量。因為分別心而有對立,因為對立而有取舍,因為取舍而有矛盾,種種煩惱和痛苦也就在所難免了。
所以,隻有從自性、自心的反照去克服分別、取舍的嫌心,深入地去體會身邊各個不同的世界和境遇;心胸既開,何日不是好日呢?
對於覺悟生命的人而言,萬象皆為虛空,一切的江月鬆風,霧露雲霞隻是自然的情景,一切的橫逆苦厄也不過是陰雨黃昏而已,所以對“日子”能有什麼破壞呢?當我們有一個巨大的花園時,幾朵玫瑰花的興衰,又有什麼相幹呢?
宋代理學家邵雍初到洛陽時,生活非常窘迫,曾住在一間極其簡陋的草房裏,不足以擋風遮雨;同時,他還要每天砍柴燒飯侍奉父母。為了生活,他每天不得不幹很多活,每年耕種莊稼的所得,僅能換取衣食讓父母與自己勉強度日。
生活雖然清苦,但他卻能樂在其中,還把自己的住處稱為“安樂窩”,自號安樂先生。有地方住,有飯吃,雙親俱在,可以共享天倫,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快樂呢?
春秋宜人時節,把家裏安頓好,他還會外出遊曆,走到哪裏就把快樂帶到哪裏,所到之處人們都爭相迎候,並高興地說:“安樂先生給我們帶來快樂了噢!”
其實,隻要心境明朗,自為自樂,每天都會是個好日子,有了這種心態,人生還有什麼能夠將他困住的呢?一簞食,一瓢飲,也是一種自在自得。
有一個老漁夫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標,每天捕到魚兒能換到30元就收工。然後在家裏吹笛子、鬥鬥雞、下下棋或者和孩子們一起玩陀螺、放風箏。
有一天,他的一位剛讀完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的外甥來訪。這位碩士對舅舅的作業與生活方式很是納悶。他便提議道:“舅舅,為什麼您不向銀行貸款,買艘先進的船與先進的捕魚工具到較遠的深海處多捕些魚兒呢?”
漁夫聽了有些莫名其妙。於是,這位碩士外甥繼續解釋道:“這樣,您就可以儲蓄,等到有了足夠的錢,就可無憂無慮去享受您自己想要過的生活,那該多好呀!”
漁夫聽了外甥的一番大道理後,放聲大笑,繼而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下現有的生活方式,更勤快點,賺更多的錢後再來過這樣的生活嗎?”
外甥愕然……
對老漁夫來說,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很滿足了,他每天都過得很快樂。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呢?何必放棄自己現在的好日子去追求以後所謂的好日子呢?這份豁達實在令人羨慕!
麵對苦短的人生,豁達的人不會長籲短歎,反而要長嘯一句“盡吸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於窮厄時不會怨天尤人,反而安貧樂道,如劉禹錫的“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於貶謫時不會失意落魄,反而“在其位,謀劃其政”,盡心為公,如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乃重修嶽陽樓,增其舊製。”於遭謗時,不會忙於辯解,反而捫心自省,坦然麵對,如歐陽公被謗,依舊井井有條地處理政務。於疾患時不會消極悲觀,反而暫作偷閑,安心養病,如鄭獬“病來翻喜此心閑,心在浮雲去住間。”
豁達之人,能在逆境中安心。這份安心,不是消極待命。真正的安心,是積極的,是愈挫愈勇的,是永遠奮進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豁達之人,必也是自強不息之人。
豁達的風貌令人向往。要達到這樣的境地,實在是困難的。這其中雖然有一點性格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來源於“看破”,而不是消極的“看開”“暫忘”,甚至是破罐破摔的“無所謂”。看破是一種“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明悟,是對人情世故變化規律的明了,是對人生和社會的通透理解。
要獲得人生的快樂其實沒什麼秘訣可尋,隻要放開心胸,便處處是福地、夜夜是良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