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蘇晚大喝一聲,同時將瓷瓶的蓋子拔出,直接對著女子一潑——
在她的想象中,這也就是鶴頂紅之類的毒藥,吃下才有效。
但沒辦法,她現在隻有這麼一個殺器,隻盼著能有一滴半星的潑進那女子口鼻中。
卻沒想到,那瓷瓶中的液體才接觸到人體,便“呲”的一聲,伴隨著女子的尖叫,像是——
“強酸!”葉瀾驚愕開口,一邊低咳,一邊抬手,“蘇晚,抱我離開這裏。”
不能呆了。
這對母女,在宮中過的竟如此艱難,也難怪之前要躲藏似的住在粗使宮女住的院子角落了。
蘇晚也毫不猶豫將瓷瓶直接丟在來人身上,同時上前一把抱起葉瀾,順手將厚被子給兩人披上。
她邁步過去時,低頭看了一眼,見女子被潑到的皮肉確實像是被腐蝕了一般,心中不由大驚。
“這皇上也太凶殘了......”她打了個冷戰,“死也不給個好死啊......”
“先找個地方、咳咳咳、躲起來。”葉瀾低聲說道。
蘇晚頷首,抱緊她,出門後四下一看,便尋了個方向跑去。
“蘇晚,今早那個、咳咳咳、那個老宮女說最近外麵事多,是什麼事情?”
奔跑中,葉瀾忽然低聲問起。
蘇晚還在分辨著方向,下意識“啊?”了一聲,之後細想才說道:“對了,書中提起過,這個時候是昌和帝在位第一次宮女小選。”
“男主主持初選時碰到了女二秀蘭,後來秀蘭就成了女主的貼身宮女,幫了男女主很多——找到了,咱們先去這裏!”
瞧見“浣衣局”三個字的牌子,蘇晚毫不猶豫一頭紮了進去。
還好她們拍戲的時候,布局都是按原著描寫的。
一邊走,蘇晚一邊說道:“這邊有些衣服,咱們可以先換上,好歹能掩人耳目......葉總,你感覺怎麼樣?”
她開始發愁,“後麵怎麼吃藥啊......”
“我沒事,蘇晚,你也去參加宮女小選。”葉瀾忽然說道。
她眼睛半闔著,小小的蒼白的臉蛋上依舊是從前那般思索並果決的神色:“和顧昭再接觸解除......我總覺得不對。”
“宮女小選檢驗也是很嚴苛的,我沒有身份令牌,還帶著你......怕是無法入選。”蘇晚小聲提醒。
葉瀾卻搖搖頭:“沒關係,此去並非為了選上正經宮女。”
“我們的目標,隻有顧昭。”
蘇晚答應下來,卻實在不放心葉瀾的身體。
半下午的時候,她悄悄帶著葉瀾回去之前的住處看了一眼,見那女子和瓷瓶都不見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確實不能住了。”
但要離開,她也順走了太醫開給葉瀾的藥,以及兩個涼了的大饅頭。
出門時,蘇晚卻意外踩到了什麼。
她低頭一看,“咦”了一聲:“這是......腰牌?”
“是那個女人的?”葉瀾驚喜,“先收起來,說不定有用!”
撿起的腰牌上寫著“凝暉堂”,蘇晚微微蹙眉:“這好像不是皇貴妃的住所吧......”
隻是她也不太確定,隻匆匆收好,便抱著葉瀾重新從小門溜進了浣衣局。
隻是她這次運氣不好,碰到了一個麵生的嬤嬤。
那嬤嬤蹙眉看著蘇晚,剛要問什麼,蘇晚便掏出剛剛撿到的腰牌,小心翼翼遞過去:“姑姑,奴婢......惹了主子不快......”
大約因為她瞧著就是很可憐的一張臉,再加上身上衣衫雖然還算整齊,但明顯尺寸不合身,一看就是個不得主子喜歡的小宮女。
嬤嬤細看了兩眼腰牌,歎了口氣:“林貴妃那般好脾氣的人也能被你惹惱......罷了,你隨我來吧。”
浣衣局就是這樣,全皇宮幹活最多、最累的地方,尤其冬日,洗衣服與受酷刑沒有區別。
有些小宮女做錯了事,主子不願見血的,基本都送送到浣衣局來受罪。
蘇晚了解這些,倒是正好給自己撈了個新身份。
隻是......
“林貴妃?她自己不是說皇貴妃派她來的?”蘇晚輕聲與葉瀾說道。
葉瀾小小一個,被蘇晚裹在棉衣的懷裏,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還有個小孩。
她低聲說道:“借刀殺人的把戲。”
“林貴妃......”蘇晚又重新嘀咕了一句,“我記得,這個人在書裏還是個大好人呢,賢良淑德的道德標杆。”
葉瀾輕輕咳了兩聲,沒說什麼。
有了新的住處,蘇晚也任勞任怨,按那位岑嬤嬤的吩咐去洗了一大盆衣。
她還幫著岑嬤嬤想出了冬日皂角不夠洗衣服的解決辦法——柚子皮加草木灰煮水,也能洗幹淨衣服。
到了休息時候,蘇晚毫不吝嗇,自己吃著黑乎乎的餑餑,卻是將帶來的兩個大饅頭遞給岑嬤嬤。
“姑姑,奴婢......奴婢想試試去參加宮女小選。”蘇晚表情一秒變的,又糾結又可憐,“貴妃娘娘是好人,但是......”
她泫然欲泣,“奴婢不想回去凝暉堂了,姑姑......”
岑嬤嬤歎了口氣,再看一眼她懷中稱作是“妹妹”的葉瀾:“你也是膽子大,進宮還敢帶著家人,主子沒罰你,已經是寬容。”
話說的厲害,語氣卻很慈和,顯然這位也是個喜歡孩子的。
“家中就我姐妹二人了,若不帶她進宮,怕是要活活餓死在外麵。”蘇晚哭的好不可憐。
與此同時,葉瀾也低聲求道:“姑姑,我今年也快七歲了,能幹活的......”
“也是這幾年宮裏管的寬鬆些......先皇後在的時候,哪裏有如今這些事情。”
岑嬤嬤歎了口氣,抬手想摸摸葉瀾的小臉,卻在看到自己被冷水泡爛的雙手時又收了起來。
她歎道,“小選是個好出路。浣衣局不少火者都去試過了,一旦能被選中,也算逃離了這個鬼地方......”
所謂“火者”,就是宮中最底層的雜役女子,通過小選晉升內廷宮女之後,便可去後宮伺候了。
“但是你們......你帶著妹妹,怕是不能。”
岑嬤嬤想了想,“不若你將妹妹留在浣衣局,我先幫你看著,等日後你安穩了,再來接她也不遲。”
這實在是個很好的人,蘇晚非常感激,但她和葉瀾是不可能分開的:“嬤嬤,我就去試試......若當真能有容得下我姐妹的地方呢?”
“罷了,不行你們想法子,使點銀子去膳房,那邊六七歲的灶下婢也有幾個......”
岑嬤嬤說著,給了兩張浣衣局的身份名帖。
蘇晚千恩萬謝,又幫著岑嬤嬤把該晾起的衣服都掛好才離開。
往采選院去的路上,蘇晚看葉瀾一直在沉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葉總,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葉瀾依舊皺著眉,“之前這對母女住在粗使宮女院子裏也無人問津,你出去露了個臉就被人盯上了。這說明什麼?”
蘇晚眨眨眼:“說明什麼?”
“......這對母女,要麼是已經‘假死’過一次,苟延殘喘在宮中存活;要麼,之前旁人覺得她們沒有威脅。”
葉瀾無奈,與蘇晚細細分析,“現在情況很奇怪,也或許是宮中兩股力量博弈,這對母女不過是倒黴攪在了其中。”
“總之,先躲起來,再和顧昭多熟悉,總歸是沒錯的咳咳咳......”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葉瀾實在有些累了。
蘇晚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剛喝了藥,你先睡會兒吧,從這走到采選院不遠,放心,我能搞定!”
葉瀾也抵不過藥力,在蘇晚懷中一搖一晃的,很快睡著過去。
與此同時,穿著一身太監衣裳,正坐在太和殿中在逗狗的蕭徹微微抬頭:“都安排好了?”
“是......按主子吩咐,特意留在原處的、那宮女身上的牌子已經被蘇美人察覺,也撿去做了自己的身份令牌。”
“岑嬤嬤也在浣衣局等到了兩位,而且......”
“已經按照主子的意思,岑嬤嬤給蘇美人和大公主發了、發了參加宮女小選的......身份名帖。”
最最後,紀德明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他實在不明白,蕭徹為什麼要讓岑嬤嬤去做這樣的事情。
而且,有人假借紫宸殿的名義去害蘇美人,這事兒難道不必去查個清楚麼?
偏蕭徹行事,他從來都看不懂。
蕭徹卻站直身子,一拍手笑道:“很好,那走吧。”
走?
去哪裏?
紀德明不敢問,隻能跟著蕭徹走......
片刻之後,眼睜睜看著皇帝把顧昭趕走,然後自己坐上了主持宮女小選的位子......
紀德明簡直懷疑自己在做夢。
兩次妃嬪選秀,這位主兒都懶得露一麵,現在卻來......看宮女小選?
茫茫然站在蕭徹身後,紀德明滿心不解的開始陪著主子一起發瘋。
但很快,他就勸解好了自己。
有什麼呢?皇帝貼身大太監的日常罷了。
而且紀德明很是上道,不僅自己配合蕭徹演戲,還把從前見過皇上真容的人都提點了一遍,讓其配合蕭徹一起演戲。
於是,等葉瀾一覺醒來的時候,正巧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語言:“拖下去,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