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勞煩阿成大人,得先給這位尋個暖和的住處......”
一刻鐘後。
蘇晚含著眼淚,小心翼翼給葉瀾喂下最後一口湯藥。
滾燙的小身體此時被包裹在厚厚的棉被中,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剛剛青紫的唇瓣也嫣紅起來。
劉太醫拿了銀針過來,幾下之後,葉瀾額頭的溫度竟真的慢慢降了下來。
蘇晚也鬆了一口氣,又連忙去問:“她沒事了吧?”
“明早能醒來,就無礙。”劉太醫也擦了擦額頭上汗。
他還要和阿成一起去複命,便交代蘇晚,等後半夜還要喂一次藥。
紫宸殿中,被蘇晚錯認的“顧昭”此時卻正坐在龍椅上。
聽完孫太醫的回稟,昌和帝蕭徹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好,朕知道了。”
等人下去,他看著阿成,忽然笑了一下:“你好像很疑惑?”
“是,主子,大公主......不是說生下來便沒了氣息?怎麼已經這般大了?”阿成確實有很多疑惑。
這話說完,蕭徹便是冷笑一聲:“你所言,也是朕之不解。”
“朕已命人去查。”蕭徹手指輕輕敲在桌麵,鳳眸微眯,“倒是許久未見過膽子這般大的人了。”
站在一旁的大太監紀德明不受控製的抖了一下,很快又強作鎮定,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好。
“而且,屬下還記得,主子之前說,再見到蘇美人,定要將她千刀萬剮。”阿成又繼續問道。
這次紀德明忍不住多看了阿成兩眼。
蕭徹卻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聲。
他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為阿成解惑,隻哼道:“她都不認得朕了,朕還與她斤斤計較,倒顯得朕小氣。”
阿成顯然沒聽明白,卻還是應了一聲:“是!”
“紀德成,查到了嗎?”蕭徹忽又問道。
被點名的紀德明連忙上前應答:“是,主子問及的司禮監姓顧之人,應是掌印太監趙福的幹兒子,名叫顧昭,今年十七。”
蕭徹微微挑眉:“官職?”
“據說他字寫的不錯,現在在禮儀房做個典簿”,紀德明打探的很是詳盡,“明日宮女小選初選,因不太緊要,趙福便交由他主持。”
蕭徹這次倒是有些驚訝了。
但隨之,他笑了一聲:“有趣。”
頓了一下,他又敲了敲桌子,“你們都先下去吧。”
站在廊下,紀德明才小心的擦了擦額頭的汗。
看一眼滿臉無所謂的阿成,他實在羨慕壞了:“果然陛下最信任阿成大人,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與我等不同。”
阿成也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少情緒。
紀德明眼珠兒一轉,上前探聽:“剛剛陛下說的有趣......是說誰?”
阿成斜了他一眼,繼續沉默。
紀德明知道他性子,也不惱,隻歎道:“哎,雜家還記得,上個被陛下誇有趣的人......算算時間,這會兒也差不多該投胎了吧?”
*
蘇晚還不知道,因為她的一個舉動,整個皇宮都越發暗流湧動起來。
此時,她唯一關注的,隻有眼前的葉瀾。
“天快亮了......”蘇晚輕輕捏著葉瀾的小手,啞聲哀求,“葉總,你醒來好不好?”
像是聽到了她的呼喚,躺在床上的小女孩長睫果真動了動,下一瞬,熟悉的強調響起:“眼睛腫的真難看。”
“你醒了!”蘇晚一驚,眼淚又要落下來,“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醒了,醒了就沒事了嗚嗚嗚嗚......”
葉瀾無奈,努力抬起手來幫她擦眼淚:“哭什麼,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才沒有。”蘇晚別過臉去,囊著鼻子說道,“現在......你、你才是個小孩子呢。”
她向來這般嘴硬,偏偏掉下來的淚珠卻砸在葉瀾手背上。
葉瀾怔了一下,難得的沒有回懟,隻喃喃安慰道:“我沒事了......”
但很快,掐著時辰過來請脈的劉太醫便打破了葉瀾的謊言。
“大公主病的極重,而且身子骨原本就弱,風寒入體後又沒好好將養......”
他捋著胡子,再看一眼瘦骨嶙峋的蘇晚,沒繼續說什麼,隻道,“藥繼續吃,飲食也要注意些。”
“是,多謝劉太醫。”
蘇晚送走人,回來看葉瀾已經坐起來了,連忙上前問道:“怎麼坐起來了?”
“沒事,蘇晚,昨天......顧昭後來怎麼說的?”葉瀾蹙緊小眉頭,還有些擔憂。
蘇晚抿了下唇:“他說會救你的,媽媽,你別擔心了,你看,咱們現在換了暖和的屋子......”
葉瀾卻搖頭:“他的態度不對勁,與原身有舊怨?”
葉瀾感覺實在敏銳,蘇晚知道瞞不過,卻也隻能說:“我也不知。”
她沒有原身的記憶,隻能憑借書中的隻字片語推斷當前的情況。
“不能隻等著,蘇晚,你去——”
葉瀾話音未落,便聽見敲門聲。
不等蘇晚回應,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麵生的小太監飛快閃身進來,又迅速關好門。
他神色緊張,目光閃爍,快速看了蘇晚和葉瀾一眼便低下頭。
“蘇美人,奴才是在紫宸殿伺候的來喜。”
小太監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奉主子之命,特來給美人送這個......”
說完,來喜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綠色的瓷瓶,小心的放在了桌子了。
他又意有所指的看向葉瀾,“美人是個明白人......主子說,若美人若識趣,大公主自有錦繡前程......”
手指輕輕將那瓷瓶往前一推,來喜與剛剛一般,迅速又悄無聲息的推門離開。
這一番變故,蘇晚都沒反應過來。
但好歹也拍過幾部宮廷劇,她眨眨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是要我自盡,來保全你?”
“紫宸殿是皇帝的住所?”葉瀾眯了眯眼睛。
蘇晚點點頭,也皺起眉頭來。
母女兩個都沒說話,隻盯著那小瓷瓶看了片刻。
“皇帝確實不喜這對母女,但為何忽然要賜死?”葉瀾喃喃,“之前她們的生活,明明他一直沒有管過......”
正說著,門又被人敲響。
蘇晚和葉瀾對視一眼,一邊起身,一邊問道:“誰?”
“蘇美人,奴婢是皇貴妃娘娘派來探望大公主的。”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聽聞大公主病的厲害,娘娘很是擔心。”
蘇晚和葉瀾猛地對視一眼,眼中都充滿了警惕!
皇貴妃,那可是“賞賜”她們豬食的人,怎麼會擔憂起葉瀾的病了?
“不懷好意。”蘇晚對著葉瀾做了個口型,卻沒去開門,隻揚聲道,“大公主現在好多了,多謝皇貴妃娘娘。”
“還請蘇美人開門,奴婢好歹看過公主,才好回去複命呀。”
“若大公主真病得連人都見不得,娘娘更要加派人手來精心照料才是。”
那道女聲不緊不慢說道。
這話聽著關懷,實則充滿了威脅。
蘇晚沒動,也沒再說話,就瞧著那門被人慢慢、慢慢的推開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去抓住了那小瓷瓶,在陌生女子露臉的第一時間,蘇晚便眼尖的瞧見對方袖口銀光一閃而過。
是帶著凶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