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
聽到醫生說,沈聽心隻是摔破了頭,加之思慮過度才會暈倒,過一會兒就能蘇醒,連封才算徹底安下心來。
那種類似心臟坍圮的恐懼感,一掃而空。
他自嘲地笑。
多荒唐。
一條連靳城忠心的狗,卻是支撐他重回巔峰的信仰。
連封站在病床前,長久地,凝視昏迷中的沈聽心。
這個女人是頭野獸,刀槍不入,更足夠執著野蠻,竟會用這種頭破血流的方式,來為連靳城爭取利益。
似乎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捍衛連靳城。
這個想法,愈發令連封心口發窒。
仿佛又變成了當年傲慢不知世事的太子爺,他端過一杯水,報複性地,潑到沈聽心臉上。
水!
熟悉的窒嗆感,淹在鼻腔之間,好難受......
昏迷中的沈聽心,突然尖叫起來:“連封、連封!別死!”
一開口,她就清醒了。
眼前模糊的世界,是醫院白色的吊頂,不是那年寒冬可怕的水池。
“怕我死了,沒人能放了連靳城?”
男人嘲謔的聲音傳來,沈聽心才注意到,連封也在。
他攏著眉,麵色不善。
別死?
她夢見什麼了?
他要死了,她會不舍?
巴不得他下地獄才對吧!
沈聽心不回答,抹掉臉上的水跡,她又恢複成原先冷漠鎮定的模樣,說:“大少爺,我們談談。”
連封轉身要走,“我不想和你談。”
醫生說她的傷不重,現在既然醒了,那他還留什麼?
“有的談,”她冷冷反駁,“連封,你差點撞死我。”
連封腳步一頓,似乎猜到了她接下來想說什麼。
果然。
沈聽心繃起背,靠到床頭,聲音不卑不亢:“我可以告你蓄意傷人。你自己說的,你要撞死我。”
連封要笑了。
為了連靳城,她竟卑鄙到來威脅他。
他無所謂地攤手,口氣狂妄,“證據呢?法官可沒耐心聽你編故事。”
沈聽心搖頭,“沒有。”
連封嗤笑,“沒證據的話,我可以反告你誹謗和勒索。”
“那你告吧,大不了坐牢,我爛命一條而已。可你是堂堂連家大少,又剛剛接手連氏,醜聞對你會有多大影響,你比我清楚。”
連封咬牙,暴怒,“沈聽心,你找死!”
處處來撫他的逆鱗。
“對!我找死,”她抬起下巴看他,眼神裏沒有光,“連封,你不肯放過連靳城,我就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對峙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頂峰,空氣中仿佛燃著簇簇火星,呲呲作響。
連封不說話,也不動作,麻木地注視沈聽心。
他印象中的她,雖冷漠刻薄,卻不是惡毒的人。
他曾見過,她偷偷省下自己的晚飯,喂給街角的流浪貓狗。
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人蜷成一團,專注地看它們吃東西,等要走時,她才拘謹地探出手,摸它們的小腦袋。
偶爾,她會極淺極淺地笑,雙頰浮現淡淡的酒窩,比他見過的任何女生,都來得柔軟、鮮活。
可對貓狗都能溫柔善良的沈聽心,現在卻為了連靳城,惡毒到說要拉著他下地獄。
連封斂著氣,笑得艱澀。
“沈聽心,明明是你們搶了我的東西,卻還要扮成無辜的受害者,來指責我冷酷霸道。你和連靳城一樣,全是自私、醜陋的怪物。瘋子!”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明明歇斯底裏,看起來卻像冷峻理性的帝王,高高在上地,作出審判。
沈聽心不敢看他。
連封順了順西裝,優雅的動作裏帶著猖狂。
離開前,他撂下狠話:“你盡管去告!看看你這條爛命,到底能不能耗到連靳城出獄那天!”
沈聽心蜷著手指,眯眸望向摔門的連封。
她很努力,想看清他的身影,可仍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當年連封落水,是她跳下去救了他。
後來她也高燒不退,卻得不到像連封那樣好的救治。高燒燒壞了她的眼部神經,多年以來,她的世界一直是棱角模糊的。
她也習慣了,早已練習到和常人無異。
可這次,沈聽心的眼,似乎有些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