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莘莘軟綿綿倒在閔川逸懷裏。
“醫生!”閔川逸的嘶.吼穿透走廊。
家庭醫生很快趕來,診斷過後,支吾著說:“蘇小姐嚴重貧血,急需輸血。血型匹配的人......是望舒小姐。”
一聲令下,望舒被強行拖來抽血。
她看見蘇莘莘躺在旁邊病床,閉著眼,嘴角卻掛著絲上翹的弧度。
“抽夠了嗎?”閔川逸擰眉。
醫生猶豫:“先生,望舒小姐自己也失血......”
“嗯......川逸哥哥......我有點害怕......”蘇莘莘泫然欲泣。
“抽!”閔川逸打斷,“不夠就繼續抽!”
血袋一點點鼓起。
望舒眼前發黑,身體發冷。
她看著閔川逸小心翼翼給蘇莘莘掖被角,眼神是她曾熟悉的溫柔。
現在,那溫柔是捅向她的刀。
血袋滿了,護士拔針。
望舒手臂軟軟垂下,閉上眼前,她似乎看見當年。
閔川逸笨拙地給摔傷的她擦藥:“小舒,別怕,我在。”
黑暗吞沒她。
再醒來,病房空蕩。
走廊傳來閔川逸刻意壓低卻清晰的聲音:“......醒了?貧血補補就好......”
望舒閉上眼,淚無聲滑落。
當年初到閔家,試圖勾引閔川逸的女人不知她身份,隻當她是野丫頭使喚。
男人發現望舒被推下泳池時,連夜將那女人捆至閔家水牢受罰,整整三天。
他送給望舒一條退役軍犬“雷霆”,跟她說:“以後若有人傷你,直接放狗咬人,有什麼事我兜著。”
可這天,一切都變了樣。
蘇莘莘散步時被雷霆嚇到,心悸發作。
她捂著胸口,“川逸哥哥......它、它看我的眼神好凶......像要撲過來......我好怕......”
閔川逸臉色陰沉,看向角落安靜趴著的雷霆。
“處理掉。”
他命令保鏢,毫無波瀾。
望舒瞳孔驟縮,撲過去抱住雷霆的脖子:“不要!它很乖,它不傷人的!”
當年雪夜,雷霆為保護被仇家伏擊的她,身中三槍仍死戰不退。
是閔川逸抱著渾身是血的它衝進獸醫院,“救它!多少錢都行!”
此刻,閔川逸卻皺眉,“一條畜生,也值得你大呼小叫?嚇到莘莘,它十條狗命都不夠賠!”
保鏢強行掰開她的手。
雷霆似乎知道大限將至,嗚咽著舔了舔她滿是淚痕的臉。
槍聲在後院沉悶響起。
望舒癱軟在地,世界一片死寂。
他殺死的,不隻是雷霆,還有他們之間最後一點念想。
蘇莘莘病情反複,心理醫生診斷建議深度幹預刺激源頭。
刺激源頭,不就是望舒?
閔川逸皺眉,可望舒終究是無辜的,不到一個月她就要離開,他不想害她。
蘇莘莘嬌嬌地說:“哥哥,要不......幹預一下她的記憶吧,每次看到她看我鐲子的眼神,我就害怕嗚嗚......”
男人還是被蘇莘莘哭紅的小臉打動。
書房裏,閔川逸將一份文件推到望舒麵前,“簽了。”
是記憶幹預同意書。
“為什麼?”望舒聲音發顫。
那些記憶裏有媽媽模糊的笑臉,有他第一次笨拙給她擦藥的溫柔。
“為了莘莘能在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快樂。”
閔川逸厲聲道,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煩躁和一絲......掙紮?
“那些記憶對你隻是負擔。忘了,對你,對莘莘,都好。”
看著女孩蒼白的臉,他想起靶場陽光裏,望舒第一次擊中靶心時,回頭對他綻放的燦爛笑容。
心口莫名一窒。
蘇莘莘依偎著他,細聲細氣:“姐姐,忘掉那些痛苦不好嗎?川逸哥哥也是為你好......”
她手機突然震動,瞥見來電顯示,臉色漸變,迅速掛斷。
“簽。”
閔川逸壓下那絲異樣,將筆塞進望舒石膏未拆的右手。
望舒看著筆,又看向他。
十八年,從福利院到槍林彈雨,那些記憶是她存在的全部根基。
他要親手抹去她的來處,她的名字,她愛過的證明。
她緩緩彎腰,用還能動的左手,一筆一劃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在這個男人世界裏,最後的墓誌銘。
“明天開始治療。”
閔川逸語氣像卸下重擔,卻又莫名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望舒被帶回房間。
她撫摸著左手腕醜陋的畸形,明天,連這份痛的來由,都要抹掉了。
卡爾森站在樓下陰影裏,看著手裏的一張泛黃照片。
他抬頭,望向望舒漆黑的窗口,眉頭緊鎖。
閔川逸在書房,對著蘇莘莘腕上的玉鐲出神。
腦海裏,福利院陽光下,五歲的小望舒怯生生拉住他衣角,腕上似乎......也有個模糊的白圈?他甩甩頭,一定是錯覺。
莘莘才是玉鐲的主人。
他必須保護她。
隻是心口那點沒來由的空洞,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