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昊明收拾行李時，將蘇婉兒這些年送他的禮物都留在了原處。

皮質筆記本，刻著彼此名字的情侶鋼筆，甚至那本她簽了名的《民俗學通論》。

這些曾經象征愛情的物件，如今隻剩諷刺。

他隻帶走了自己的衣物和專業書籍，一個行李箱就已足夠。

明天，他就要徹底離開這個承載了七年時光的所謂“家”。

傍晚，沈昊明正在廚房準備簡單的晚餐——番茄炒蛋，清炒時蔬，都是蘇婉兒以前愛吃的菜，現在卻成了他最後的“告別餐”。

門鈴突兀地響起。

他以為是快遞，打開門卻瞬間僵住。

蘇婉兒站在門外，風塵仆仆，手裏拎著一個大大的購物袋，臉上帶著刻意營造的溫柔笑意：“驚喜嗎？項目提前結束，我回來陪你。”

沈昊明的心跳驟然漏拍，下意識地想將門關上。

他還沒準備好麵對她，尤其是在即將攤牌的此刻。

蘇婉兒卻已側身擠了進來，徑直走向客廳，將購物袋放在茶幾上：“給你帶了點當地的特色小吃，看看喜不喜歡。”

沈昊明的目光掃過購物袋，裏麵露出一個明顯是給孩子的粉色兔子玩偶，絨毛蹭在袋口，刺眼無比。

他指尖冰涼，強壓下喉間的酸澀：“怎麼突然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想給你個驚喜。”蘇婉兒走過來，習慣性地張開手臂想擁抱他。

沈昊明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飯快好了，我去看看。”

他轉身躲進廚房，背對著蘇婉兒，肩膀難以抑製地微微顫抖。

蘇婉兒看著他疏離的背影，眼神掠過一絲疑慮，但很快被其他情緒掩蓋。

她拿起手機，走到陽台，壓低聲音快速打了個電話。

沈昊明在廚房聽得不真切，隻隱約捕捉到“......明天再過去......他在家......”

原來，她的歸來並非為了他，她的心早已棲息在別處。

晚飯時，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兩人相對無言，蘇婉兒幾次試圖找話題——說她這次出差遇到的民俗趣事，說同事誇她的新發型好看，都被沈昊明冷淡地敷衍過去。

飯後，沈昊明借口散步，逃也似的離開了家。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晚風帶著涼意，卻吹不散心頭的鬱結。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家附近的公園。

公園裏熙熙攘攘，充滿了煙火氣息——孩子們的笑聲，情侶的私語，老人的閑聊，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

他找了個僻靜的長椅坐下，望著眼前的溫馨景象，眼眶陣陣發熱。

曾幾何時，他和蘇婉兒也常在這裏散步，她會挽著他的胳膊，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些民俗書籍裏的趣聞。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猛地撞入他的視線。

蘇婉兒！

她怎麼會在這裏？

沈昊明下意識地躲到一棵大樹後麵。

隻見蘇婉兒快步走向不遠處的花壇邊。

那裏正站著照片上的男人和孩子。

男人穿著淺灰色休閑裝，懷裏抱著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看到蘇婉兒，臉上立刻綻放出依賴而燦爛的笑容。

“媽媽！”小女孩掙脫男人的懷抱，跌跌撞撞地撲向蘇婉兒。

蘇婉兒彎腰一把抱起她，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滿眼寵溺：“萌萌想媽媽了嗎？”

“想！”小女孩摟緊蘇婉兒的脖子，小臉親昵地蹭著她，“聶叔叔說媽媽今天會來陪萌萌。”

聶軒宇走到蘇婉兒身邊，無比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包，語氣溫和：“不是說好了在家陪他嗎？怎麼又跑過來了？”

“他出去散步了，我抽空來看看你們。”蘇婉兒的聲音溫柔得能擰出水來，她低頭對聶軒宇笑了笑，那笑容是沈昊明從未見過的放鬆與繾綣，“給萌萌買的兔子玩偶也帶過來了。”

聶軒宇笑著從購物袋裏拿出玩偶，遞到萌萌手裏，輕拍玩偶柔軟的腦袋：“你呀，就知道慣著她。”

他們三人並肩而立，夕陽的金輝柔和地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完美“家庭”的溫馨畫麵。

這畫麵卻像一把燒紅的利刃，凶狠地捅穿了沈昊明的心臟。

公園正在組織慈善捐款，工作人員舉著手幅來到他們麵前。

蘇婉兒握著聶軒宇的手，滿含愛意在手幅上簽下姓名。

等輪到沈昊明時，他一眼便看見上麵蘇婉兒的名字與“聶軒宇”並排擠在一起，正如他們此刻親密依偎的模樣。

他再也無法忍受，轉身踉蹌著跑出公園，淚水在夜風中瘋狂奔湧。

原來，她所有的溫柔和耐心，早已傾注給了別人。

他七年的青春與付出，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一刻，沈昊明的心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