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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剛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弟弟的微信就發了過來。

不是文字，是一條語音。

我點開，他那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和優越感的腔調立刻響了起來：「姐，你怎麼回事啊？怎麼把空調給退了？爸媽就是年紀大了，思想固執，愛念叨幾句，你跟他們計較什麼？你都多大了，還跟小孩一樣賭氣。」

我蹲在地上，看著那台跟了我三年的二手小風扇，它正努力地吹出一點微弱的風。

弟弟的第二條語音又來了：「你這樣搞得我很尷尬啊。本來爸媽說你出錢給我買電腦的，現在你跟他們鬧翻了，搞得我還要親自來找你要錢，多不好意思。」

我盯著屏幕上「多不好意思」那幾個字，突然就笑了。

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從小到大，我的新文具，他看上了，直接拿走，爸媽會說：「你是姐姐，讓著弟弟。」我攢了半年的零花錢買的故事書，他撕了折紙飛機，爸媽會說：「他還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再買一本不就行了。」

就連我大學時唯一一次拿到的獎學金，三千塊錢，也被他以「和同學出去畢業旅行」為由借走，至今未還。

哦，不，不是借。

他當時的原話是：「姐，那三千塊先給我用，等我以後工作了十倍還你。」

現在，他理直氣壯地來找我要八千塊的電腦錢了。

我拿起手機，慢慢地打字回複。

「你上大學了，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打工賺錢買電腦。國家不是給大學生提供了很多勤工儉學的崗位嗎？」

發完這句，我頓了頓，又加上一句。

「另外，去年你為了突擊藝考報的那個死貴的補習班，還有高考結束之後跟同學去西藏的畢業旅行，從我這裏拿走的十萬塊，是不是該還了？」

是的，十萬塊。

那是我工作前三年，省吃儉用，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舍不得買，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第一桶金。

當時我媽說，弟弟有藝術天賦，不能耽誤了，文化課不好可以走藝考，那是通往成功的捷徑。

她和爸爸輪番給我打電話，說家裏為了給他湊補習班的錢，已經把老本都拿出來了。

我看著他們發來的弟弟在畫室裏“刻苦”學習的照片，心一軟，就把錢轉了過去。結果呢？

他的藝考成績一塌糊塗，最後還是靠著我爸媽托關係，進了一個學費昂貴的三本院校。那十萬塊，就這麼打了水漂。

消息發出去後，弟弟那邊沒有回複。

我幾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從理所當然的傲慢，到錯愕，再到惱羞成怒。

果然，過了足足十分鐘，他的信息才彈出來，不是語音，是文字，每一個字都透著憤怒。

「你什麼意思？那不是爸媽讓你給的嗎？那是家裏的錢！你現在找我要？林曉月，你是不是窮瘋了？」

我看著那句「家裏的錢」，嘴角的冷笑越來越大。

好一個「家裏的錢」。

我冷靜地回複：「那張借條還在我這兒，白紙黑字寫著你的簽名和手印，需要我拍照發給你回憶一下嗎？」

為了防止他們日後耍賴，我當時留了個心眼，讓他寫了張借條。

他當時還老大不情願，說一家人搞這些，傷感情。

現在看來，這真是我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他徹底不說話了。

我關掉手機，把那台二手小風扇的檔位調到最大。

風聲呼呼作響，雖然不夠涼快，但起碼，這風是屬於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