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媽就這麼大著肚子出現在葬禮上，不顧圍觀的親戚指指點點，張嘴就是要錢。

外公的屍體擺在靈堂，還沒下葬就成了笑柄。

外婆冷著臉，提起掃帚就把他們往外掃。

“滾出去，我沒生過你這樣的女兒！”

我爸跟著她回來一趟，敲詐一筆嫁妝結婚的計劃沒成功，丟下她就走了。

半年多後，我媽又回來了，懷裏抱著幾個月大的我。

“媽，我錯了。”

“媽，你救救我吧，沒有錢李家不肯跟我結婚，你忍心看我成破鞋嗎？”

“隻要五萬，五萬塊就能救你女兒。”

外婆本想一盆水潑在她臉上，可看著她懷裏的我，終究是沒下得去手。

“要錢沒有！”

我媽見外婆仍不鬆口，竟舉起我就想往地上摔：

“老妖婆，我不結婚，孩子也上不了戶口，反正都是黑戶，幹脆摔死得了！”

她說是這麼說著，眼神偷偷瞄著外婆。

那個吃不飽飯的年代，外公四處奔波，外婆一個人養著家裏，也沒說要放棄小姨。

甚至還供她讀到了大學。

外婆是個心善的，可這心善被我媽拿捏得死死的。

見外婆麵露不忍，她趁機獅子大開口。

“五萬，買這孩子一條命。”

“媽，你不是善心的很嗎？為了五萬塊錢舍得摔死個孩子？”

“反正你喜歡撿孩子，給我五萬，這孩子給你得了。”

我就這麼被外婆“買”回了家。

對我，大家也總是心疼地揉揉腦袋：

“這孩子苦命哦，這麼大了爹媽也不回來看看。”

外婆怕我傷心，打著馬虎眼道：“他爹媽在南方打工呢，忙。”

我搖搖頭：“不苦，我喜歡和外婆在一起。”

我一直被這麼瞞著，直到我慘死在那個除夕夜後。

小姨見法律無法製裁我媽，隻好在網上發帖揭露她的惡行。

她洋洋灑灑寫了一萬多字，等來的不是正義，是水軍的謾罵和後台不斷湧現的舉報封禁提醒。

高三那年，我爸得知我成績優異，有望清北，馬不停蹄地把我接回了家。

臨走前，我抱著外婆哭。

“外婆，我一定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外婆噙著淚嗔怪道：

“跑來跑去的幹什麼？學習重要，你老太婆我又不會死。”

沒想到，這居然真是我和外婆的最後一麵。

每次我想回家，都會被我媽搪塞回去。

“去什麼去？”我媽瞪著眼睛，“老家那個窮爛玩意兒有什麼好去的？”

她甚至會給我所有的老師、同學家長打電話，挨個問詢。

“喂，趙老師，我家時彥非得回老家玩兒，我勸不住啊，幹脆我們請假一個月讓他玩個夠呢！”

“林媽媽，誒，我李時彥媽媽。”

“我家孩子吵著鬧著出去玩，這都馬上高考了我也不敢亂做決定，萬一耽誤了孩子怎麼辦，打電話問問你們......”

“喂，趙子航爸爸呀，你說小孩都快高考了還總想著玩，做家長的是不是該管管......”

甚至，她會給我下跪。

苦口婆心地教育我：“時彥啊，不是媽媽不體諒你的孝心，你這麼注重感情，媽媽怕你高考失利，毀了自己的一生呀！”

“人嘛，肯定要先顧著自己呀。”

這些當然不能阻擋我的決心。

可我一隻腳踏上車，卻接到了外婆的電話。

“時彥，乖乖聽老師話，考個好大學，你要亂跑回來我可不見你！”

那時我百思不得其解，躲在房間哭了一天。

直到高考後，在外婆的葬禮上，小姨哭著告訴我：

外婆早就病了。

在送走我的第二天，她開始下不了床。

她不想我擔心，隻好強硬地不許我回去看她。

這一世，我無論如何也要見到外婆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