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路狂奔,腦裏湧入一個念頭。
當年我在學校,對外婆的死訊一無所知,甚至連葬禮都沒來得及參加,是否是我媽刻意為之?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
可她哭著給我下跪,說外婆臨走前沒有痛苦,還特意囑咐:
不要告訴我。
不要影響我高考。
可結合前世我媽變態的做法,我沒法再信任她了。
尤其是,在我死後,知道了當年的一些往事。
我媽原名梅河,意思是希望她像大河一樣自由、寬容。
我外公外婆思想開明,他們堅信女孩不比男孩差。
硬是在那個年代的農村,頂著流言蜚語,隻生了我媽一個女兒,又取了這麼個大氣的名字。
可我媽看這個名字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什麼破名字,一點都沒女人味兒,你看人家叫什麼嬌嬌萌萌的,多洋氣?”
結婚後,她更是背著外婆給自己改了個新名字。
李曉荷。
隨我爸的姓。
小姨是收養的孤兒,叫梅山。
我媽那時讀高一,聽說要有個妹妹,給家裏砸了個遍,然後就消失了。
這一走,就是五年。
我外公急得頭發都白了,問遍了老師同學,個個都搖頭。
就連村裏的民警都勸:
“甭找了,指不定被哪個傳銷騙了,人估計都沒了,再說中國那麼大你上哪兒找?”
外公不信。
大字不識幾個的他,一個人坐著綠皮火車,幾乎跑遍了全中國。
逢人就拿著照片問:
“這我女兒,你有見過她嗎?”
本來就不多的錢,在車站被偷,被自稱認識我媽的人騙,最窮的時候,他隻能在垃圾桶裏找吃的。
最後還是沒找到我媽。
家裏打了無數個電話,她一個也沒有接過。
直到外公落下了無數病根,又憂思成疾,回家沒多久就倒下了,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
拉著小姨的手念叨:“都怪我沒用......沒多關心關心你姐姐,你以後要找到你姐,對她好,知道嗎?”
臨終時,他的眼睛還望著門外,盼著我媽能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麵。
我媽回來了。
是在外公的葬禮上。
她一身亮麗的紅色長裙,頭發是當時流行的黃色大波浪。
其實她一直知道家裏的一切。
包括外公找她的這麼多年,包括外公去世。
她匆匆趕回來,大著肚子,帶著個吊兒郎當的男人:
“我懷孕了,要十萬塊錢結婚。”
外婆的眼淚就這麼掛在臉上,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如果不給,我馬上就把孩子打掉,永遠都不認你這個媽。”
“彩禮?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你能不能別這麼拜金啊?”
外婆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像看猴一樣,看著全家人為她焦頭爛額,看著外公因為找她病倒。
這一切,僅僅是為了報複他們領養了我小姨而已。
而她離家出走,居然也隻是為了跟著這個男人南下打工,幫他洗衣服做飯。
這個男人,就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