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寧趾高氣揚:“同為女子,奴家不欲為難夫人。您愛他,奴亦深愛他,不忍他傷懷。所以,請夫人自請下堂。”
薑時願隻覺荒謬:“憑什麼?”
李雁寧冷哼:“夫人遣輛車送奴回去。然後,去醫館瞧瞧。若還能心無芥蒂同他廝守,奴自會消失。”
薑時願躊躇片刻,還是派人送她,自己去了醫館。
醫館內室,薑時願看見房中景象,心如被萬針穿刺,疼得眼眶發酸。
她死死咬唇,不泄一絲聲息。
房內,珩兒正施針,小臉慘白,額角冷汗涔涔,痛苦呻吟“爹爹”。
謝淩雲眉頭緊鎖,抱著孩兒柔聲撫慰,向來溫和之人竟雷霆震怒。
“爾等如何診治的!稚子發熱都治不愈!”
一旁忙前忙後的醫者,薑時願認識,是謝淩雲摯友顧澤川。
他們三人一同長大。
他竟然也幫著謝淩雲騙她!
顧澤川不滿:“才剛送來!我又沒有仙丹,怎麼可能立竿見影!”
“何況,你們作為父母沒有照料好孩子,讓他受涼,衝我發什麼火!”
謝淩雲被噎住,心疼抱緊孩兒,不再言語。
顧澤川愈發不客氣:“謝淩雲,我真不懂你!當初說好孩子生下就去母留子,結果孩子七歲了,你還留著她!”
“今天為了個風寒就敢叫我過來!先不論合不合規矩,你想過時願知道會怎麼想嗎!”
謝淩雲表情一僵,不動聲色移開視線,聲調無奈:“我能如何?每次想送走雁寧,孩子便哭鬧不止,難道任由他啼哭不止嗎?”
顧澤川冷哼:“到底誰離不開李雁寧?孩子還是你?你心知肚明!”
謝淩雲一副被戳穿的模樣,神情疲憊:“顧澤川,李雁寧好歹為我誕下子嗣!我為男子,豈能不管不顧虧待於她!”
聽到這剖心的話語,李雁寧才哭哭啼啼闖入,淚流滿麵。
“淩雲,都是奴的錯!沒有照顧好珩兒!昨夜您離開後,珩兒哭著要見您,把自己哭發熱了......奴怕打擾您與時願姐姐,便未言......”
仿佛印證她的話般,珩兒迷糊抓住謝淩雲的手,小聲道:“爹爹,我疼。”
謝淩雲撫著孩兒滾燙的額角,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伸手將婦人攬入懷,安撫:“別哭,不怪你。是我不夠關心珩兒,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
李雁寧靠著他胸膛啜泣:“奴知道該懂事......可奴真不願珩兒受委屈......”
謝淩雲神色一凜,眸色冷厲:“有我在,沒人能欺你母子!不哭了......哭得我心痛。”
他小心翼翼安慰李雁寧的溫柔模樣,刺得薑時願心口劇痛。
她攥緊手心,指甲深陷皮肉,疼得麵色煞白。
但這痛,遠不及心口酸澀萬分之一。
“轟隆!”
悶雷炸響,雨又傾盆。
薑時願踉蹌著逃離醫館。
暴雨肆虐,模糊視線。
她幾度栽倒,又狼狽爬起。
膝蓋布滿猙獰傷口,血肉模糊。
雨水混著血水,狼狽不堪。
她失魂落魄回到將軍府邸門前,謝淩雲的親衛慌張跑來撐傘。
“夫人!您怎麼了?需要稟報將軍嗎?他瞧見該心疼了!”
薑時願聞言,幾乎作嘔。
麻木的心室再次泛起酸疼。
謝淩雲騙了她,也騙了所有人。
都說謝淩雲愛她,隻有她知道,這愛並不純粹。
摻雜了無數欺騙和背叛。
薑時願推開親衛攙扶的手,嘶啞道:“沒事,淋了點雨。典了這玉戒吧我想買身衣裳。”
她褪下婚戒,看也不看塞進親衛手裏,避入耳房。
反鎖門扉,才敢哭出聲。
原以為見過曖昧畫像,聽過露骨情話,便能無感。
未曾想,親見謝淩雲作為他人夫君、陌生孩兒父親出現時,她依舊無法承受。
心如被利刃刺穿,血肉剜出,痛到窒息。
空蕩耳房,隻剩她撕心裂肺的嗚咽。
她想問謝淩雲,當初的海誓山盟,幾分是真?
說此生隻愛她一人的是他,先背棄誓約的也是他......
叩門聲響起,她才勉強從悲慟中抽離。
親衛拎著錦緞包袱在門外,玉戒用紅綢包妥遞來。
“夫人,卑職知曉這是您與將軍的婚戒。買衣裳用不了幾錢,您與將軍鬧意氣也別拿此撒氣。”
薑時願接過衣戒,五味雜陳,無力辯駁:“不是你想的那樣。”
親衛卻一臉了然離去。
薑時願苦笑換上幹衣,摩挲玉戒。
是啊,眾人皆知,此乃他們恩愛的見證。
美玉恒久,謝淩雲的真心卻早已腐朽。
她揚手將玉戒擲出窗外,調勻心緒前往薑父書齋。
棄官從商需學甚多。
以前所學難用於商道,她隻能一遍遍苦讀。
直至晚上,才精疲力竭回到謝家府邸,收拾行裝打算乘明早官船離去。
未及入門,便見一群人圍著院落議論紛紛。
人群中心傳來稚子嬉笑。
見她出現,眾人默契讓開道路。
光亮處,李雁寧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