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寧換了身粗布衣裳,與家中仆婦一般打扮。
正與珩兒追逐嬉鬧,廳堂一片狼藉。
薑時願強撐笑意,一邊驅散人群一邊進門。
見她進來,李雁寧停住動作,乖巧抱緊孩兒,對她溫婉一笑:“夫人回來了?奴是謝老夫人請來照料小公子的仆婦。”
薑時願死死盯著她,一口氣堵在喉間,呼吸不暢。
謝淩雲他怎敢?!怎敢將此母子帶入府邸!
見薑時願麵色青白,謝淩雲慌亂解釋:“時願,我給你遞了信的。珩兒是娘親從慈幼局領養的忠烈遺孤,與我們......有緣。”
薑時願目光如刀,越過心虛的謝淩雲,直刺向得意的李雁寧,酸楚化為怒火。
這幾人當她是眼瞎的傻子!
她冷下臉,聲線發顫:“謝淩雲,你可是存心戳我痛處?”
謝淩雲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薑時願冷臉,他有些慌了神。
“時願,別氣,我也不想......隻是謝家不可無後,娘親才出此策。”
他放軟姿態低聲哄勸:“我怕你常為那孩兒傷懷,想著有個孩兒或可寬慰你......珩兒隻比我們孩兒小一歲。”
小一歲......意味她尚未走出喪子之慟,謝淩雲便已負心。
薑時願不禁想,那時他每夜擁著她,撫她小腹安慰時。
想的究竟是夭折的親子,還是李雁寧腹中他的骨血?
眼神愈發黯淡。
謝淩雲敏銳察覺,試探道:“如果你不喜歡他,我立刻送走!”
又是這句話!
薑時願知道,若此言傳出,坊間又會多一樁謝淩雲愛妻如命的佳話。
是啊,謝淩雲愛她,愛到因她不悅,便令親生骨肉流落在外七載。
可這偏愛,抹不平背棄之痛,隻令她作嘔。
她想取出和離書挑明一切,還未開口,珩兒卻嚎啕大哭。
他衝到她跟前,狠狠撞向她,她踉蹌幾步,大聲叱罵:“惡婦!為何拆散我爹娘!你滾!滾出去!”
謝淩雲霎時變臉,一把推開珩兒,護在薑時願身前,厲聲嗬斥:“誰教你的話!”
“滾回廂房!不準用膳!何時認錯何時出來!”
李雁寧始料未及,明白這時不宜勸,故作委屈:“將軍,都是奴的錯!未教好珩兒!您責怪奴吧!”
她邊說邊狠狠自摑耳光:“夫人您不要生氣!”
她腫臉抬眼,薑時願清晰感到謝淩雲身子一顫。
果然,他再開口時語氣軟了不少:“沒有怪他,你也別急認錯。孩子罷了,我怎會計較?去陪他吧。”
薑時願冷眼旁觀兩人拙劣戲碼與毫不遮掩的調情目光,心愈發冰冷。
她猛地推開故作體貼的謝淩雲,徑直回房,“砰”地反鎖房門。
謝淩雲站在門外,煩悶卻耐著性子安撫:“時願,別氣壞身子。你不願,我明日就送走他。”
“不見我沒事,要記得服藥,抽屜中有。”
薑時願聽他依舊體貼的言辭,心如刀絞。
瞬間淚如雨下,心底竟閃過一絲挽留念頭,悄悄開了道門縫。
卻看到謝淩雲與李雁寧如膠似漆的擁吻。
心痛欲裂,她輕輕合上門,頹然滑坐於地。
謝淩雲,你好虛偽,好狠心。
我竟愛了你這許多年。
不知多久,門縫塞進一張字箋,薑時願拆閱。
“薑時願,我同謝淩雲才是天造地設!你才是奪我位次的外室!”
“如果不信就來書齋,看清楚你才是被棄者、後來人!”
落款:李雁寧。
控訴莫名,卻在她千瘡百孔的心上再撕一道豁口。
薑時願攥緊字箋,揉出斑駁褶皺。
猶豫片刻,開門直奔書齋。
她想看看自己心還能承重多少,謝淩雲又瞞了她多少。
書齋門虛掩,顯然是李雁寧刻意留隙。
昏黃油燈與曖昧聲響一並傳出,刺激耳膜。
李雁寧聲線不穩,嬌媚勾人:“淩雲......你弄疼奴了!”
男子氣息粗重,狠厲不失溫柔:“我疼你是教你長記性!往後不準自傷!否則......不止此力道!”
李雁寧驚呼一聲,被男子捂住,兩人換位繼續抵死纏綿。
眼前一幕刺得薑時願雙目赤紅,心臟酸苦難當。
門縫中,她與麵色潮紅的李雁寧對視,李雁寧唇角勾起挑釁弧度。
而兩人接下來的對白,更令她如墜冰窟。
“你何時同她和離?你應了奴的,珩兒十歲前......隻剩三年了。”
謝淩雲竟亦向她許下婚諾?
屋內再傳李雁寧壓抑呻吟。
謝淩雲悶聲動作,語帶怨念:“別再勾我......我可不想再多一個骨血。”
李雁寧嬌笑不依:“多一個骨血......你便會娶奴了?”
謝淩雲避而不答,以唇封緘,舌尖交纏半晌方分。
“三年還遠。你若想珩兒留在謝家,就不要再去打擾時願......三年後,我自會離。”
薑時願氣得渾身發顫,咽下唇間血腥,慌亂逃離。
回房後,那些畫麵揮之不去,胃裏陣陣反酸,她吐得昏天黑地。
恨不能將過往隨穢物一同傾瀉。
直至胃部抽痛,她才狼狽直腰,鏡中麵色如土,淚水決堤。
她不該如此脆弱,如此狼狽。
鏡中女子與當年颯爽飛揚的她判若兩人。
昔日歡愉已成磋磨她的鴆毒。
她悔了,悔嫁謝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