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應讓顧裴司愣了幾秒。
隨即,聽筒傳來失望的聲音:“暮雲,你怎麼變得這麼固執?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桑晚現在情緒崩潰,她需要這隻鐲子作為安慰。奶奶人已經不在了,你何必......”
“顧裴司!”喬暮雲喉嚨發緊,“我奶奶去世的時候,你抱著我安慰了整夜,現在你卻告訴我,死者的遺物不值一提?”
“我隻是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顧裴司的聲音冷了下來,“活人還在受苦,你卻抓著一隻鐲子不放,這不是善良,是自私。”
顧裴司的話像刀子一樣直直插進胸口,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喬暮雲不小心將桌上的相框碰倒。
照片裏,剛結婚時他們帶著奶奶去遊樂園玩,一家人笑得燦爛。
此刻這笑容像一記耳光,抽得她眼眶生疼。
“原來在你眼裏,我這麼不堪。”她的聲音發顫,“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娶我?”
“喬暮雲,”顧裴司語氣染上一絲不耐煩,“別無理取鬧。”
喬暮雲猛得掛斷電話,心臟卻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喘不過氣來。
她麻木地點開朋友圈,想找一點慰藉。
忽然,程桑晚的動態映入眼簾。
照片裏璀璨的珠寶鋪滿絨布,顧裴司穿著筆挺西裝專注舉牌。
配文:“不開心,某人帶我來拍賣會。”
評論區炸開一片豔羨,有人打趣道:“顧法醫這手筆,抵普通人好幾年工資。”
喬暮雲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卻突然想起從前那間終年潮濕的廉租房。
那時顧裴司剛畢業,四處投遞簡曆石沉大海。
他們租的閣樓連窗戶都關不嚴,冬天冷得像冰窖,他們擠在薄被裏,顧裴司把她冰涼的手塞進自己胸口,笑著說這是“人體暖寶寶”。
可是如今,那個會把她的手放在胸口取暖的男人,卻在拍賣會上為程桑晚拍下昂貴的珠寶,隻為哄她開心。
明明是陽春四月天,可喬暮雲卻覺得冷風呼呼灌進心臟,疼得幾乎窒息。
她將自己蒙進被窩,眼淚大滴大滴砸落。
暮色漸濃時,手機再次震動。
是顧裴司的電話。
也許意識到自己白天有些過分,這次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緩和的意味:“暮雲,今晚來城南餐廳吧,桑晚生日,大家一起吃個飯。”
她本想拒絕,但是孟婆的話忽然在耳畔想起。
“五天內,隻要能讓你丈夫在你和程桑晚之間選擇你,我便許你死而複生。做不到,你將永遠離開陽間,無法’輪回,墜入阿鼻地獄。”
如今,距離日期隻剩四天。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許久,最終輕輕點下“好”。
她打車去了城南餐廳。
到達的時候,顧裴司正在從善如流地點菜:“香辣排骨多放點蒜末,清蒸鱖魚不要香菜,肉丸子湯少放點味精,桑晚喜歡喝鮮的。”
菜上齊後,顧裴司給喬暮雲夾了一筷子魚肉:“這家餐廳的清蒸鱖魚特別好吃,你嘗嘗。”
從進飯店起一句話也沒說的她,看著碗裏的魚肉,忽然開口:“我對魚肉過敏。”
顧裴司微微一愣,立馬叨起一塊香辣排骨:“夜深風涼,吃點辣暖暖身子。”
“你忘了嗎?我有胃病,也不能吃辣。”
顧裴司夾菜的動作停在半空中,神情有些尷尬:“對不起,最近法醫中心處理的事務太多了,忙忘了。”
忙忘了?
她不由得覺得好笑。
可是他卻記得程桑晚的所有喜好,這滿滿一大桌子,都是程桑晚愛吃的。
這時,程桑晚忽然開口道:“姐姐,今天來是為了給我慶生,你多少吃一點吧,不然也太不給我麵子了。”
喬暮雲轉頭看向顧裴司。
顧裴司語氣有些無奈:“桑晚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一口,不礙事的。”
喬暮雲看著顧裴司的臉,有那麼一瞬間,似乎不認識眼前的人。
她想起剛結婚的時候,因為誤食了一塊魚肉,她被送到急診室搶救了一天一夜,那時顧裴司心疼得守在病床前,發誓絕對不會讓類似的事再發生。
可是現在。
喬暮雲忽然感到好累,好疲憊。
從前她不懂為什麼鄰居家夫妻倆經常吵架,經常因為一點小事鬧得雞飛狗跳。
如今她明白了,覺得自己被愛,一定是沒有發現對方的秘密。
想著自己之前注射’了防過敏藥物,喬暮雲抱著僥幸心理,夾起一小塊魚肉填入嘴中。
入口的魚腥味,差點讓她嘔出來。
咽下去的瞬間,胃疼得一陣痙攣。
程桑晚仍舊在旁邊喋喋不休講著顧裴司今天帶她去拍賣會的細節,可喬暮雲卻覺得眼前逐漸模糊,耳邊一片嗡鳴。
她這才想起來,防過敏藥物最多管一周,可是她上次注射已經是半個月前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喬暮雲疼得渾身發抖,四肢百骸傳來密密麻麻的瘙癢,胃裏翻江倒海。
“裴司,我好難受......”她聲音虛弱至極,幾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送我去醫院......”
接著,她感到自己被顧裴司攙扶住。
可是下一秒,耳邊傳來程桑晚的驚呼:“啊......我的頭好暈!”
話音剛落,喬暮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失去攙扶,倒在在冰冷的地麵。
顧裴司轉身扶起程桑晚,沒有一絲猶豫,從喬暮雲蜷縮的身體上大步跨過。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喬暮雲忽然笑了。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多麼可笑,多麼自不量力。
甚至倒在地麵的一瞬間,她腦海裏浮現的,還是生病時顧裴司陪在身邊的模樣。
......
不知過了多久,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疼。
喬暮雲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顧裴司的臉逐漸清晰。
他伸手扶她坐起的動作輕柔:“醒了?感覺怎麼樣?”
望著那雙溫柔的眼睛,喬暮雲一陣恍惚。
昨晚餐廳裏他冷漠略過她的模樣,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
或許是自己錯怪了他?
她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右胳膊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顧裴司按住她肩膀:“別亂動,桑晚手臂受傷,需要植皮。”
“你的膚質和她匹配,醫生說取這塊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