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與你說過的,你姐姐為人溫和,最是好相處。
這不,怕你累著,特意套了馬車來接你。”
胸口湧上一口濁氣,隻覺惡心難耐。
我抿了抿唇,懶得解釋。
洛卿卿眸中劃過妒意,柔聲道:
“昨晚我突然暈倒,嚇壞了姐姐吧!
宴清哥哥也真是的,太心疼我了,就因為我咳嗽一聲,竟然關了姐姐一夜的柴房,妹妹心裏好生愧疚。
在這裏給姐姐陪個不是啦。
今日也是,都怪他,非要贏這月兔燈送我,讓姐姐久等了。”
陳宴清低頭輕吻懷中人的額頭,語氣寵溺:
“卿卿真是心善又懂事,你姐姐又怎會與你計較。”
實在厭煩兩人唱戲似的表演,我抬眼看向窗外。
見我沒什麼表情,陳宴清眉間湧上不悅,似想說些什麼。
歲安聽不懂大人的話,眼裏隻映著那亮閃閃的月兔燈。
“爹爹贏的?”
她小手攥緊我的衣角,仰頭時滿眼都是光。
“歲安也想要!”
陳宴清低笑一聲,提著燈晃到她眼前,觀察著我的反應:
“叫聲娘親,爹就讓新的娘親送你!”
歲安咬著唇,想起昨晚隻因對麵的女人暈倒,就被爹爹強行喂藥,疼得滿地打滾的樣子。
猛地紮進我懷裏,小小的身子抖如篩糠,隱約有了哭腔。
“我不要了,爹爹我也不要了。”
陳宴清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我輕聲哄著她:“乖,娘親明日給你一個更漂亮的。”
他死死盯著我平靜的臉,眉頭越擰越緊,胸口突然竄起一股無名火。
分明以前無論他如何冷落我們母女倆,隻要他隨手施舍一點溫情,我們就會立刻投進他的懷抱。
他語氣不善:“你從哪兒找更好的?”
洛卿卿一言不發,眼底的妒意卻如火燃燒。
我看向窗外,語氣淡淡:“我可以自己做。”
男人頓時啞了聲,他想起,前幾日答應過歲安,說要為她做一盞最漂亮的元宵花燈,那時我還滿眼溫柔。
剛進府,我便抱著歲安率先下了馬車。
男人看著我消瘦的背影,心裏湧上莫名的情緒。
西廂房偏僻,他想了想,吩咐主屋的小廚房送去夫人和小姐愛吃的飯菜。
方才哭得太狠,歲安高燒又反複。
我飯都沒顧上吃,擰著毛巾不斷為她換水冷敷。
直到夜半燒退,我才累倒在一邊,沉沉睡去。
隻覺搖搖晃晃,周身一冷,在寒意中醒來。
一睜眼,撞見陳宴清取過我身上的狐裘,正仔細的為洛卿卿披上。
他回頭淡淡瞥我:
“既醒了,就快去做飯吧,卿卿餓了。”
這才察覺,我躺在一艘畫舫內,正飄湖中央。
摸到手邊滾燙,我急忙抱起歲安。
“歲安吹不得風!我們必須回去!”我急聲道。
洛卿卿故作溫柔,堵住我的話:
“宴清哥哥說姐姐一直想來遊湖,想給你個驚喜!
為此,妹妹想盡辦法,這才讓姐姐渾然不覺到了船上。
姐姐你可歡喜?”
陳宴清眉眼溫存地看她一眼,轉而對我蹙眉,似是覺得我不知好歹:
“我已給她喂了解藥,發熱是藥效,不必大驚小怪。”
解藥?
洛卿卿唇邊那抹狡黠笑意,像冰錐刺進我心裏。
我咬牙走進廚房,隻希望能盡快回程,好去找大夫。
光線一暗,洛卿卿堵在門口,用手中握著的東西,敲著門框。
“孟瑤啊孟瑤,你曾是大將軍之女又如何,如今還不是敗在我這個匪窩女子手裏?”
我愣了愣,沒回頭。
她麵露不屑,擺弄手中之物:
“你瞧!昨日我隻是隨口說了句不想當平妻,宴清哥哥就把它給我了。
他說,讓我來決定你的去留之日呢!”
和離書?
我轉過頭,冷漠的等著看她想做什麼。”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你拿和離書滾出尚書府,永遠別回來,作為交換,我可以給你歲安的解藥。”
就在這時,歲安搖搖晃晃出現在門口,小臉燒得通紅,喃喃喚著“娘親”。
洛卿卿的手按上歲安肩頭,目光不善。
我瞬時衝出門去:“別碰歲安,我和你交易!”
洛卿卿得意輕哼,扔來和離書和藥瓶。
我剛收好和離書,船身猛地劇晃。
刮大風了!
一個浪頭劈來,歲安驚叫一聲,瞬間被甩出船舷落進冰水裏!
“歲安——!!”
我想都未想,縱身撲入湖中。
混亂中,聽見陳宴清焦灼的喊聲逼近:
“孟瑤!你在哪?!”
洛卿卿尖叫阻攔:
“宴清哥哥別下去!危險!!”
男人無視阻止,低頭解開披風就要下水。
“孟瑤!別怕,我來救你!”
洛卿卿主動跳下水。
洛卿卿嘶聲哭喊:“宴清哥哥!救命啊…”
拚盡全力,終於抓到衣衫一角。
我急忙將歲安摟進懷中。
待我掙紮回頭,正看見陳宴清渾身濕透,緊抱洛卿卿上船,雙眼通紅咆哮:“開船!回岸!!”
下人遲疑:“可夫人她…”
陳宴清隻擰著眉,一股腦將棉被裹在洛卿卿身上:
“夫人會水,自己能回家!”
我抱緊歲安,眼睜睜看著畫舫越來越遠,獨留我在湖中央,隨著浪起伏不定。
和離書既已到手,歲安也在我懷中,對尚書府再無眷戀。
忽然間五臟六腑都舒展開來,仿佛心上所有不快都被大浪卷走。
正好。
陳宴清,你我從此,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