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念回來時,臉上堆著假笑。
“媽,時候不早了,我婆婆等著我回去做飯呢,我就先回去了。”
說話間,我細細打量她的眉眼。
小小的臉、秀氣的鼻子、秀麗的長相下,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心思呢?
既然想要我的遺產,最起碼在我最後的時間裏盡孝吧。
我緩緩開口:“念念,媽沒多少時間了,你最近就留下來陪著媽吧。”
沈念念一聽,嚇得倒退幾步。
她用細長的高跟鞋踢踢地板,呐呐說道:
“媽,你知道的,我呆不慣這裏的,這的消毒水味道這麼重,我聞著就難受,還有這全都是重症病人,我呆久了會過病氣的,你不是最疼我了嗎?怎麼這點都沒替我考慮啊。”
她說著說著,忽然停頓住,察覺到我的臉色不大好看,又說:
“媽,你看你和爸都這樣,我也不忍心,這樣吧,我特意給你們請個護工,高級的,一天三百呢!”
她施舍般地拍拍自己的鱷魚皮包包,露出那張逼我們簽下的欠條大方道:
“這錢啊,就從你們欠我那二十萬裏扣,算是我這做女兒的一片孝心了!”
我閉上眼,連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她扭著腰走遠,我抓著沈衡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
“老沈,咱們出院吧,不治了。我想…我想最後去看看小意。”
小意,我那早夭的親生女兒沈意。
如果她還活著,該是多貼心的小棉襖。
沈衡抱著我,無聲痛哭,最終點了頭。
決定放棄治療後當天,我和沈衡回了家。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走到玩具房,那裏放著地都是小意和念念小時候玩具。
我打算找些小意的舊物帶去墓園。
可翻著翻著,我忽然翻出舊箱子底層的日記本。
那是沈念念小學時的日記本。
鬼使神差地,我翻開了它。
泛黃的紙頁上,稚嫩的筆跡寫下讓我血液凍結的文字。
“1995年6月10日,天氣晴。媽媽肚子裏有了新寶寶,這個新寶寶是來搶我的愛和東西的,真討厭!”
“1995年6月17日,天氣晴。我居然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那他們肯定會拋棄我。”
......
“1997年4月20日,天氣陰。寶寶一直哭,好煩。我用毛巾蓋住她的臉,她就不哭了......真好。”
“4月21日,下雨了。寶寶睡著了,再也不哭了。爸爸媽媽哭得好傷心。活該,誰讓他們隻愛寶寶。”
轟——!
我的世界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我的小意居然是被她十歲的姐姐,用毛巾活活悶死的!!
我氣血直湧,渾身發抖,用盡最後的力氣撥通沈念念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發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沈念念!小意是不是你害死的?”
沈念念卻在裝傻。
“媽你是不是重病傷到腦子了?妹妹不是你照看疏忽害死的嗎?居然還想怪在我頭上。”
我咬牙切齒道:“日記本!我看到了你的日記本!”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爆發出尖利的笑聲。
“媽,沈意本來就不該活在世上,你們既然領養了我就說明你們命裏無子,她死了不是應該的嗎?”
“一個死丫頭片子,值得你記一輩子?媽,我才是活生生的人!你應該珍惜眼前人,對我好!而不是天天想著那個死人!”
她甚至沒有一絲愧疚,沒有一絲悔意。
我癱倒在地,胸口劇痛,呼吸艱難。
沈衡聞聲衝進來,我指著那本日記,一個字也說不出,隻有眼淚瘋狂湧出。
最後的意識裏,是沈衡驚駭痛苦的臉和嘶啞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