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ICU成了王家人的舞台。
保守治療下,李娟的生命體征肉眼可見地衰弱。
血壓漸低,心率失常,各項指標都在惡化。
每次會診結束,我都在錄像下,冷靜地告知王家人最壞結果。
他們也按計劃,將“悲痛”升級。
他們不再滿足於病房門口啜泣,把戰場擴大到住院部走廊。
婆婆張翠花每天準時坐在走廊地上,拍腿哭嚎,聲震樓層。
「我的兒媳婦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我們好好的一個人送進來,現在怎麼就快不行了啊!」
「天殺的醫院啊!黑心的醫生啊!還我兒媳婦的命來啊!」
小姑子王莉則拿手機直播她母親,對著鏡頭哭訴。
「家人們,你們看看,這就是市中心醫院!把我嫂子害成這樣,連個說法都沒有!那個叫邵月的醫生,每天就知道躲在辦公室裏,根本不管我嫂子的死活!」
王強則扮演“心力交瘁”的好男人,紅著眼眶,扶牆欲倒,引人同情。
他們的表演影響了住院部秩序。
但我沒有阻止。
我隻讓保安維持秩序,防止他們滋擾,並用執法記錄儀錄下一切。
他們沒得到我回應,反而變本加厲。
第三天,醫院大廳裏突然出現了一批人。
他們身穿印有“無良醫院草菅人命”的白T恤,或坐或躺,堵住窗口,致使醫院運轉癱瘓。
為首的是個凶悍的光頭。
我一眼認出,他就是前世那個職業“醫鬧頭子”,收了王家的錢,把事鬧大,甚至打傷我父親。
王家人混在人群中,佯裝不識,卻與光頭暗通款曲。
醫院報警,但這些人很有經驗,警察來則散,警察走則聚。
如同牛皮癬。
那天下午,我剛下手術,王莉突然從拐角衝出,直撞向我。
我下意識地側身避開。
她卻順勢倒地,捂著手臂厲聲尖叫。
「啊!殺人啦!醫生打人啦!」
她拉起袖子,手臂赫然一道血淋淋的劃痕。
「邵月!你憑什麼推我!我不過是想問問我嫂子的情況,你就要對我下死手嗎?」
她躺在地上,披頭散發,麵目猙獰,對著聚攏的人群嘶吼。
「大家快來看啊!這個醫生不但治不好我嫂子,現在還要殺我們家屬滅口啊!」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閃光燈不斷,所有人都舉手機對我。
我看著她手臂上那道明顯是自殘的傷口,心生作嘔。
為陷害我,她竟對自己下此狠手。
我沒說話,隻冷冷看她表演。
警察趕到,將我們帶去調解室。
王莉咬定是我推倒她,還拿出“不小心”錄下的視頻。
視頻裏畫麵晃動,隻有我伸手的動作和“冰冷”的表情。
「警察同誌,你看!就是她!她嫉妒我年輕漂亮,又恨我們家屬追究她的責任,所以就對我下毒手!」
我沒有反駁,隻平靜地說:「走廊有監控,我要求查看完整錄像。」
警察調取了監控。
監控清晰顯示,是王莉自己撞向我,我避開後,她順勢倒地。
整個過程,我並未碰到她。
她手臂的傷,絕非我造成。
真相大白。
王莉臉色青白,還在嘴硬:「那......那也是她嚇到我了!要不是她躲開,我能摔倒嗎?她就是故意的!」
警察對她的無理取鬧嚴肅批評教育。
我自始至終,一言未發。
我以為這次會讓他們消停。
但我低估了他們的惡毒。
兩天後,多方會診中,我正陳述病情。
“旁聽”的王強,突然“不小心”碰倒一杯熱水。
滾燙的熱水,直衝我右手潑來。
我的右手,是我最寶貴的武器。
這水若潑實,我的手就算不廢,也得休息數月,無法手術。
他們的用心,何其歹毒!
瞬間,我汗毛倒豎。
身旁的劉主任眼疾手快,將我拉開。
熱水潑在桌上,“滋啦”作響,冒起白汽。
會議室瞬間死寂。
所有專家都震驚又憤怒地看著王強。
王強閃過慌亂和懊惱,立刻換上愧疚的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邵醫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聽你說我老婆情況不好,一時心急,手滑了......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到?」
他邊道歉邊試圖上前,眼神裏卻滿是惡毒和不甘。
我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寫滿虛偽的臉,心中的厭惡和憤怒幾乎要衝破胸膛。
但我最終,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甚至帶著一絲嘲諷的微笑。
“我沒事。”我平靜地說道。
我知道,他們已經等不及了。而我,也需要將網收得更緊。
當晚,我將李娟入院以來王家人的所有異常行為,包括他們堅持保守治療、拒絕切除子宮的簽字、王莉自傷陷害我的監控錄像、以及王強“意外”潑灑熱水等細節,整理成一份詳細的報告。
我將這份報告提交給了院領導和醫院保衛處,並鄭重提出了我的懷疑:“領導,我懷疑王家人並非單純的醫鬧,他們的行為模式與以往的醫療糾紛有本質不同,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我請求醫院立即向警方報案,對王家人展開全麵調查。同時,為了保障病人生命安全和醫患雙方的合法權益,我建議在ICU病房內的隱蔽位置,安裝高清監控設備,記錄產婦和家屬的所有互動,以備不時之需。”
院領導和保衛處聽完我的陳述,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在與法務部門緊急商議後,他們同意了我的請求。
第二天一早,警方就介入了調查,而ICU內,也完成了特殊監控設備的安裝。
我知道,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我也在等。
等著他們,使出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那一招。
這一次,他們將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