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李娟死了。
耗盡所有昂貴藥物,試過所有保守治療後,她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監護儀上,心電圖變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我宣布死亡時間後,ICU門外,哭嚎聲震天動地。
王家人立刻啟動了他們的“完美計劃”。
王莉最先衝進來,撲到床前,卻不看她嫂子,而是舉手機對著李娟的臉和那條直線猛拍。
「嫂子!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你死得好慘啊!」
張翠花緊隨其後,一頭撞牆,巨響後順勢癱倒,打滾咒罵。
「殺千刀的邵月!是你害死了我兒媳婦!我跟你拚了!」
王強則“悲痛欲絕”,衝到我麵前揪住我衣領,雙目赤紅。
「邵月!你還我老婆的命來!我老婆就是被你拖死的!我要你給她陪葬!」
門外,職業醫鬧們已換上孝服,頭綁白布,手拿李娟黑白照,哭聲整齊劃一。
專業的律師團隊,已等在醫院門口。
閃光燈、攝像機,從四麵八方將我包圍。
煽動性的稿件和視頻,在李娟死後,瞬間傳遍全網。
《年輕產婦慘死手術台,主治醫生見死不救為哪般?》
《揭秘市中心醫院黑幕:一場被拖延致死的生命!》
《家屬跪求手術,醫生冷漠拒絕,背後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所有報道,都配著王家人聲淚俱下的控訴,和我那張“冷漠無情”的臉。
他們精心準備的“證據”——斷章取義的音像,王莉自殘的傷痕,王強“真誠”的求助,全被放出。
一夜之間,我從醫生,變成了劊子手。
醫院電話被打爆,我個人信息被全網人肉,辱罵信息鋪天蓋地。
一紙訴狀和索賠申請,遞交到醫院和衛生局。
索賠金額,一千萬。
正是他們計劃的數字。
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隻是這次,我不再是那個驚慌失措、百口莫辯的受害者。
我站在風暴中心,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心中一片冰冷。
最後的準備,已經就緒。
終局,即將到來。
市衛生局主持的調解會上,氣氛壓抑。
王家的律師,正慷慨陳詞,極具煽動性。
「各位領導,各位專家,事實已經非常清楚了!我的當事人,產婦李娟,是在完全可以被救治的情況下,因為主治醫生邵月的固執、冷漠和不作為,活活被拖延致死的!」
他身後,正播放著他們剪輯過的“證據鏈”。
家屬拒絕手術的簽字,被他說成是“在醫生誤導下,被迫做出的無奈選擇”。
我邀請專家會診,被他說成是“推卸責任、毫無擔當”。
我堅持全程錄像,被他說成是“心虛的表現,企圖為自己脫罪”。
「我們有理由懷疑,邵月醫生,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救活產婦!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年輕的生命逝去,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醫療過失,而是變相的故意殺人!」
律師一拍桌子,指向我。
「對於這樣的醫生,我們不僅要求醫院嚴肅處理,更要求她,和她背後的醫院,對我當事人一家,進行一千萬的賠償!以告慰逝者在天之靈!」
他說完,王家人立刻配合地哭成一團,張翠花捶胸頓足,幾欲昏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滿同情、質疑和審視。
輪到我發言了。
我平靜起身,沒看律師,也沒看那群家屬。
我對著主持會議的領導,微微鞠躬。
「我不打算反駁律師先生的任何一句話。」
我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傳遍全場。
全場嘩然。
王家律師麵露得意,王家人哭聲漸小,換上看好戲的表情。
他們以為,我認輸了。
「我隻是想在大家做出判斷之前,請求播放一段音頻。」
我說著,將一個U盤遞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領導,得到許可後,將U盤插入電腦。
很快,一段對話,響徹整個會議室。
是王莉尖銳又得意的聲音。
「......頭兒,你放心,錢絕對少不了你的!我哥說了,事成之後,那一百萬裏,有你二十萬!」
接著,是一個粗獷的男聲,正是那個醫鬧頭子。
「二十萬?王小姐,這事兒可不好辦啊。現在醫院都精了,鬧小了不管用。」
「你得給我鬧得越大越好!」王莉的聲音拔高,帶著狠毒,「最好鬧出人命!不用你動手,隻要你們把聲勢造起來,把醫院的名聲搞臭,把那個姓邵的醫生搞到身敗名裂!這樣醫院才怕!他們一怕,錢就好談了!」
音頻播放完畢。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臉色慘白的王莉。
王家律師臉色大變,嘴唇哆嗦,立刻起身辯解:「這......這是偽造的!是合成的!是汙蔑!」
我沒理他,隻微微一笑,轉向一直低頭的王強。
「王先生,」我的聲音輕柔,卻如利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用你妻子的名義,在半年前買的那份保額高達一千萬的意外傷害險嗎?」
王強猛地抬頭,滿眼驚恐。
我笑意更深。
「那份保險的受益人,是你自己。而保險生效的理賠條件,我記得很清楚,恰好是——‘非因自身疾病導致的意外死亡’。」
我頓了頓,一字一頓。
「比如,一場恰到好處的,‘醫療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