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走出手術室，摘下口罩，麵帶疲憊與凝重。

王家人立刻圍了上來。

「醫生！我嫂子怎麼樣了？你是不是把她子宮切了？」王莉第一個衝上來，手機直懟我臉。

我後退一步，避開鏡頭，聲音沙啞：「產婦情況很危險，羊水栓塞，DIC，大出血。我們建議立刻切除子宮保住大人性命，但你們拒絕了。」

「我們當然拒絕！」婆婆張翠花坐地開演，「我兒媳婦才二十多歲，沒了子宮還叫女人嗎？你們醫生心怎麼這麼黑！是不是想多收錢才非要切子宮！」

王強立刻扶住他媽，麵露“悲痛”與“為難”：「邵醫生，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實在困難。我們就想保大人也保孩子，還想保住子宮，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他話說得滴水不漏，又把難題拋給了我。

上一世，我被他偽善所惑，苦勸半天，選擇了保命方案，結果身敗名裂。

這一世，我看著他，心如止水。

「沒。」我平靜道。

王家人明顯一愣。

「不切子宮，可以保守治療，但我不保證產婦的生命安全。」

「你這是什麼醫生啊？不保證病人的生命安全還叫醫生嗎？」

「醫生不是神，醫生保證不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時間緊張，切還是保守治療，你們趕緊做出決定。

王家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王強狠狠的說：「保守治療！」

「既然家屬堅決要求保守治療，那我們就按保守治療的方案來。」我看著他們，語氣冷漠，「但是，我提醒各位，保守治療成功率極低，產婦隨時可能因大出血死亡，風險由家屬承擔。」

我將《病危通知書》和《拒絕手術知情同意書》遞到王強麵前。

「簽字吧。簽了字，我們就立刻開始保守治療。」

王強眼神閃爍，與王莉交換眼色。

「簽！我們簽！」王莉搶著說，「隻要不切子宮，什麼我們都簽！」

我冷眼看他們簽完字，將文件交給護士。

「很好。」我點點頭，「不過，為確保方案嚴謹權威，避免糾紛，我決定采取新模式。」

我頓了頓，緩緩開口。

「產婦病情極其複雜罕見，我個人能力有限，不敢獨斷。因此，我已經向院領導申請，邀請院內所有婦產科、心內科、麻醉科的權威專家，組成聯合會診小組，共同負責產婦的治療。」

王家人臉色頓變。

「什麼意思？你一個人治不了，要把我嫂子當皮球踢給別人？」王莉尖叫。

「不，」我糾正她，「這不是推卸責任，而是對病人生命的最大負責。所有專家的意見都會被記錄在案，確保每一個治療決策都是最優選擇。」

我看著他們難看的臉色，拋出最後一擊。

「另外，為了保證醫患溝通的公開透明，從現在開始，我們與家屬的每一次談話，都必須有至少兩名無關聯的第三方醫護人員在場，並且，全程錄音錄像。所有音像資料，由院方和我、家屬三方共同備份。你們同意嗎？」

王莉欲言又止，被王強用眼神製止。

他們策劃“醫生獨斷專行”的戲碼，若專家會診加全程錄像，這帽子就扣不到我頭上。

但他們不能拒絕。

拒絕，等於心虛。

王強強顏歡笑：「同意，我們當然同意。隻要是為了我老婆好，怎麼都行。邵醫生，你真是個負責任的好醫生。」

我看著他，心中冷笑。

好戲，才剛剛開始。

果然，當天下午，醫院論壇和王莉的社交媒體上，出現一篇匿名帖。

《震驚！市中心醫院主治醫生竟是草包，一場手術嚇破膽，拉全院專家背鍋！》

帖子裏，用詞誇張，把我描繪成一個無能、膽小、推卸責任的無良醫生。

字裏行間暗示，產婦病危，皆因我無能。

帖子下，很快出現水軍評論。

「這種醫生怎麼當上主治的？醫院是沒人了嗎？」

「可憐的產婦，攤上這種醫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大家快看，就是這個邵月！把她人肉出來！」

我看著汙言穢語，平靜截圖存檔。

晚上，王強提著果籃來我辦公室，麵帶歉意。

「邵醫生，網上的帖子我看到了，都是我妹妹不懂事，瞎發的，你別往心裏去。我已經罵過她了，她也知道錯了。」

他邊說邊放下果籃，故作無意地歎氣。

「唉，其實我們家屬心裏也急。邵醫生，你跟我說句實話，我愛人她......她是不是真的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你說，如果當初......如果當初我們同意手術，是不是......結果會好一些？」

他眼神“真誠”，問題卻處處是陷阱。

隻要我稍有鬆口，就會被他錄下，成為日後攻擊我的“證據”。

我抬頭迎上他目光，用標準醫學術語回答：「王先生，醫學是嚴謹的，不存在‘如果’。在簽署保守治療同意書的那一刻，你們就已經選擇了要麵對的風險。目前，專家組的意見是，產婦生命體征極不穩定，預後不良。我們會盡一切努力，但請你們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我的回答無懈可擊。

王強笑容一僵，又繼續套話：「那......那專家組有沒有說，大概......大概還能撐多久？」

「病人的情況瞬息萬變，我們無法給出確切的時間。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靜，相信我們專家團隊。」我端杯送客。

王強討不到便宜，悻悻離開。

我看著他背影，拿起果籃，扔進垃圾桶。

這場戲，你們想演，我便陪你們演到底。

看看最後，到底是誰，會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