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舟是從助理口中聽說簡寧要出國的。
他以為她隻是辭職。
那天上午他剛結束一個學術交流,正準備離開會議室,手機落在了桌上。
助理邊收拾資料邊低聲和同事說。
“簡老師已經徹底交接了項目,好像準備出國任教,聽說和沈老師一起。”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
“你剛才說什麼?”
助理一愣。
“啊,我說簡老師她已經辭職了。就是前兩天的事,李主任批得很快,還替她寫了推薦信。”
“她要去哪?”
“聽說是瑞克城那邊的大學,具體哪所沒細講。她和沈老師要一塊兒去。”
傅硯舟沒再說話。
他站在會議室門口,忽然覺得有點冷,像是有冷風順著領口鑽進去。
回辦公室的路上,他一路沉默,腦子裏像被反複重播著一個畫麵。
簡寧坐在會議桌前,安靜聽他講項目推進安排的模樣。
她很少反駁他,哪怕不認同,也隻是在會議後拉他單獨溝通。
她做事很細,不聲張,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一份從未出錯的係統方案,是他拍板定的。
可那背後,是她每晚加班到淩晨兩點寫出來的文案、預算和模型演算。
他沒有阻止她離開。
那天在李主任辦公室,他看著她把那份項目證明一剪兩段時,隻覺得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堵在心口。
可現在,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氣。
他撥通她辦公室分機,對方說。
“簡老師今天在做資料歸檔,應該還沒離開。”
他沒再猶豫,直接推門出去。
簡寧的辦公室在七樓最東側,靠窗,一整麵書牆、一張深色實木書桌、幾盆綠植,安靜得像圖書館。
他推門進去時,她正站在文件櫃前收拾資料。
聽見開門聲,她轉過身,看到是他,眼裏沒有驚訝,隻是輕輕地哦了一聲。
“你來得真快。”
她把一本裝訂好的文件夾放進行李箱,“我以為你要再拖幾天。”
“你什麼時候決定要走?”
他盯著她,“為什麼沒人通知我?”
“我辭的是職,不是命。”
她語氣淡淡,“不需要通報你。”
“你到底為什麼走?”
他步步逼近,“因為蘇芷蘭住了書房?還是我母親約了你?你就這麼輕易就走人了?”
簡寧低頭輕笑了一下,手裏一張打印好的講座邀請函被她慢慢壓平。
“傅硯舟,你是不是到現在都還覺得,我離開是為了讓你難堪?”
“難道不是?”
她終於抬起頭,語氣很輕,卻字字清晰。
“我離開,是因為不走的話,我就會徹底失去我自己。”
傅硯舟怔住。
“我留在你身邊七年,從十九歲到二十六歲,我做你項目的副手、做你母親眼中將就一下的候選人。”
“做你所有朋友眼裏那個不知趣又黏人的簡寧。”
她一字一句,“我沒抱怨過,我隻是想證明我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可你從來沒給過我這個機會。”
她把那張講座函遞給他,上麵寫著她的名字和沈予庭的名字,還有明知大學的校徽。
“這是我的新生活。”
她說,“我不會再解釋,也不會回頭。”
“你就這麼走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不覺得你太狠了嗎?”
簡寧垂下眼,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張紙的邊角,片刻後才道。
“當初是你不要我,現在我放過你,也放過我。”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
他像是被什麼打了一拳,臉色蒼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合上箱子,拉起拉鏈,關掉了辦公室的台燈。
“以後項目的事請直接找李主任,我這邊已經清空。”
她繞過他走向門口,手握在門把上時,頓了一下。
“我會記得你幫過我。但我也不會忘記你毀掉我。”
傅硯舟站在原地,像失去了語言能力。
她走出門,毫不回頭。
風從走廊盡頭的窗縫灌進來,卷起她長發的一角。
他終於追出去一步,可走廊盡頭已空無一人。